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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雲停:「……」
杜雲停稱讚:「耳朵真好。」
這麼大年紀了,這么小的聲音都能聽見。
顧黎哭笑不得,由於是在別家,並沒什麼更進一步的親昵動作,只安撫性地摩挲了下他的後腦,聲音沉沉,「乖寶乖。」
杜雲停被這一聲安撫了點情緒,這才肯回去睡覺。還沒走出門,就又轉過身來,沖他嘟起嘴,像是只小章魚。
顧黎心領神會,先朝著房門處看了眼,隨即在死角處飛快地給了一個香甜的晚安吻。
他自己卻也睡不著。兩人一同休息了好幾年,幾乎不曾分開過,顧黎的手臂動了動,總覺著缺了些什麼,無論如何也沒法合眼。他終於坐起身,將床頭的檯燈按亮,忽的聽見一聲細小的響動,緊接著有輕巧的腳步聲越靠越近,停留在了他的房門口。
還沒來得及有進一步動作,門口忽然傳來別父的咳嗽聲。隨後是青年明顯心虛的招呼,「爸,還沒睡?」
別父板著臉,瞪著他。
杜雲停訕訕道:「我就去倒杯水……」
「倒杯水從這頭走?」
杜雲停打哈哈,「這不是睡迷糊了嘛。」
他悻悻地重新回去,深感自己這一次行動大為失敗。顧黎在房間裡聽了個清楚,知道青年這一晚是定然過不來了,心裡頭也有些空落落。
他關了燈,強迫著自己睡。正半夢半醒時,突然察覺有溫熱的呼吸一個勁兒往自己頸部蹭,有什麼人湊得近了,八爪章魚一樣箍住他,枕上他的胳膊。
顧先生睜眼,果然是杜雲停。這會兒終於摸到了他的青年跟得了個大寶貝似的雙手環著,心滿意足靠著他胸膛。
男人的胸口微微震動。
「怎麼過來了?」
「偷偷來的。」青年沖他比劃,「噓——小聲點,我爸這會兒睡著了。」
顧黎抱了個滿懷,掖了掖被角,下巴蹭著對方毛茸茸的頭頂。他好像浸泡在了溫泉水裡,眉頭慢慢鬆開,那些焦躁不安都被一隻無形的手奇異地撫平。
杜雲停靠著他,又湊上來啃他嘴角。顧黎按住他,糾正:「那是咬。」
他教青年把舌尖探出來一點,含吮進嘴裡,溫柔地舔了舔。
「——這才叫親,乖寶。」
青年好像被親的心滿意足了,喃喃與他道了晚安。顧黎也閉上眼,幾乎立刻便陷入了香甜的睡眠,一夜無夢。
第二天,別父別母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從客房裡出來了。
「……」
杜雲停臉不紅心不跳和他們解釋,「我夢遊,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走到那屋裡去了。」
「……」
「下回別驚擾我,」杜雲停說,「很危險的。」
「……」
別父別母都望著他,感覺兒子仿佛在把他倆當傻子。別父氣的直喘,又沒什麼辦法,只能猛搓他手裡頭盤的那顆白玉核桃,看架勢恨不能把它禿嚕下來一層皮。別母在一旁看的心驚膽戰,連連勸他,「睡都睡了,總得對人家孩子負責任……」
別父只好捏著鼻子認了。
好在顧黎的確是個不錯的兒婿,什麼事都記掛著,逢年過節往家裡帶的東西從來沒少過。雖然別家並不缺錢,可看他這麼放在心上,總是件讓人欣慰的事。況且顧黎深知投其所好四字,送的禮樣樣都撞在別父心坎上,沒多久態度就軟化了,到了中秋,甚至板著臉問顧黎用不用和他爸媽見一面。
提起自己爸媽,顧黎的身形卻微微一僵。他重新笑了,並不打算瞞著二老,道:「我已經與他們脫離關係了。」
驟然聽聞這消息的二老都是一怔。
脫離關係?
顧黎還在給青年剝桔子,上頭白色的脈絡被他去除的乾乾淨淨,放在盤子裡。他語氣仍舊平靜,沒什麼多餘的起伏,「他們不同意。」
別母喃喃:「那也不用……」
「用。」顧黎打斷她,「他們只需要按著他們想法來的兒子。」
顧黎很早就清楚這一點。他爸媽其實並不想要孩子,想要的更像是一個聽話的傀儡——他被要求著從小完美到大,成績掉出年級前三就是恥辱,是足以羞愧到幾天不吃飯的事。他懂禮儀,看完全不感興趣的書,練各種父母覺得需要的技能。他在各式各樣的宴會上像商品一樣陳列展出,被推給所有其他的家庭看,當個完美的別人家的孩子。
他們不可能要一個在他們眼中有污點的兒子。
顧黎想的很明白,於是從大學時起便計劃著離開。他靠著超前的投資眼光積攢下自己的第一桶金,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不再受家中掣肘。
也因此,他才能走的這樣乾脆。
「我不想再做那樣的人。」顧黎淡淡道,面容沉靜,好像只是在說兩個和自己毫無關係的陌生人,「我永遠做不到完美。」
杜雲停不贊同:「黎哥就是最完美的。」
別父忍不住酸道:「人和人標準不一樣。」
杜慫慫目光堅定,義正言辭:「如果有人覺得黎哥不完美,那一定是他自己的標準有問題!」
「……」
別父瞪著他,像是瞪著一頭飛天的豬。
顧黎的唇角終於掛上了笑。他把最後一瓣桔子也投餵進青年嘴裡,心裡柔軟成一江春水。
幾年後,他們在去小平頭的婚禮的路上遇到了林華翰。倘若不是有人喊出他的名字,杜雲停甚至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