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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慫慫最後有些搞不明白到底是誰醉了。
難道不應該是商陸?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反倒此刻更像是不太清醒的那個……
他想著,很是硬氣地咬緊牙。只可惜這硬氣沒撐過幾分鐘,馬上就重新慫成了兔子球,軟乎乎地抱著小孩胳膊低聲請求。商陸摸摸他這會兒汗濕了的頭髮,重新幫他整理好衣裳,有的沾上醒酒湯不能穿了,索性把自己長風衣脫了,將他整個兒裹在裡頭,只露出一小截細白的腿。
他開了通風系統,半天才重新喊了司機上來。司機頭也不敢回,盡職盡責把兩人帶回家,倒好像撞破了什麼不該撞破的似的。
杜雲停倒頭就睡,一直睡到了中午,再醒來的時候滿肚子的氣,立馬興師問罪。
「昨天喝醉了?嗯?」
小孩為他倒水的手頓了頓,抬起黑漆漆的眼睛望著他,抿抿唇,倒笑了。
「哥哥?」
只這麼一句,杜慫慫就明白了。感情人家壓根兒沒醉,這都是哄著自己玩兒呢!
杜雲停感覺自己已經喪失了作為哥哥的尊嚴,小孩雖然嘴裡還這麼喊著,但明顯根本沒有之前對他那麼尊重了。相反,如今的小孩就跟真的狼沒什麼兩樣,動不動就想咬著他脖子把他往窩裡拖,恨不能直接生吞活剝吃乾淨——這習慣不好,得改。
他眼神慢吞吞聚集在小孩身上。
「這兩天太過分了,反省一下。」
商陸不幹了,湊近幾步,委屈的很。
「哥哥,馬上就是春天了,」他的氣息熱烘烘的,「這是本能,哥哥為什麼要壓制呢?」
杜雲停捂著自己的腰,更氣了。
「因為我的腰不允許!」
都說狼的腰是麻杆腰,要是商陸那也算是麻杆,那杜雲停這頂多算是個阿米巴原蟲。
區別著實有點兒大。
杜雲停很硬氣,「總之今年春天,絕對不能再像之前那樣胡來了。」
不然,他早晚得廢。
「聽到沒?」
狼崽子委屈的不行,還想挽回一點他的心,「哥……」
無奈郎心如鐵,「沒的商量。」
於是這個春日,杜雲停決定分居了。
倒也不是感情破裂,只是杜雲停忽然意識到,他應該堅持可持續發展道路。畢竟他如今年紀慢慢大了,也不再是之前頂得住一天四五次快槍的精力充沛的年輕人,總得考慮著留個健康的身體陪著顧先生到老。
他本就比這個世界的顧先生年紀大,又比這個世界的顧先生身體虛。再不注意點,簡直是英年早逝的節奏。
杜慫慫就算再想浪,也得顧忌著自己這艘船會不會沉。畢竟他只是小船,不是萬噸巨輪。
況且泰塔尼克號都沉呢,慫慫號可沒法和人家比。
他信誓旦旦和7777說:【我要過一個不需要和諧的春天。】
7777:【……】
我先聽著。
杜雲停挺硬氣,第一天真沒去敲門,乖乖在自己床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稍微有點輾轉反側,但也能忍。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七天時,白兔子紅著一雙兔子眼自己來狼窩了。商陸把門一拉開,白兔子就一頭撞進他懷裡,被這該死的春天弄的欲哭不哭,儼然是受了天大委屈的架勢。商陸看不得他這模樣,心都快化了,把他抱自己懷裡,低低和他咬耳朵,「哥哥看過那種片了?」
杜雲停當然看了,但是沒什麼用。就跟吃慣了山珍海味的人回去啃窩窩頭一樣,習慣了小孩帶給他的刺激,其它的方式都跟下毛毛雨似的,根本不爽快。
他炸著耳朵毛,跨坐在狼崽子身上,兩隻垂下去的耳朵幾乎要豎起來。
「成不成了?給個痛快話……」
「當然成。」
商陸輕聲笑著,低下身親他。
「只要哥哥想,我自然是隨時奉陪的。」他的語氣好像是一個無比孝敬兄長的弟弟,「只是頭上也悄然無聲冒出了兩隻狼耳朵,大尾巴在後頭左搖右晃,儼然是心中愉悅。
「哥哥,我們再試試看生崽子吧?」
不說別的倒好,一說生崽子,杜雲停登時一哆嗦。
「把你手從我背上拿下來!……別摸背了!」
商陸笑出了聲,把他摟的更緊,幾乎要嵌進血肉里。
誠如他之前說的,是春天呢。
春天,這是萬物復甦的季節,是繁殖的季節。皮毛光滑雪白的兔子為了保存自身而努力著,他造出了一個又一個兔子洞,然而到底還是被狼整窩掏了,叼著後頸拖進了自己的老巢。
杜雲停的身體一直很健康。
商陸格外注意他的養生,在他身體上花了相當多的心思。到了五十歲時,商陸把公司交給了信得過的親信,帶著哥哥出去轉了很大一圈。
他們在碧透的海邊看過了日出,在滑翔傘上見過了日落。坐過了最慢的火車,也走過了據說最美的路。最終旅程慢悠悠到站時,兩人也都已經老了。
從頭再回顧自己這一生時,商陸沒覺得有什麼悔恨的。他曾經以為,自己就是在那個家裡頭腐爛了的一灘泥,再也站不起來了。可哥哥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當商陸回首時,他由衷地因為自己是與身邊的這個人共度這一生而感到欣喜。
暴力終究只是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愛才是最終剩下的永恆不變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