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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雲停帶來的兩個小新人一聲都不吭,只低著頭,看著模樣像倆湊在一處瑟瑟發抖的鵪鶉。
他們都認識這人。這也算是星航捧出來的當紅小生了,雖然比不上陸由的人氣,可微博也有三千萬粉絲,當個准一線綽綽有餘——跟他倆那貼吧里的幾十個粉絲根本就不是一個數量級。
這要是真撕起來,怎麼撕都贏不了。他們倆也乖覺,乾脆便不吭聲,免得把人開罪了。
他們有這個顧忌,杜雲停卻沒,反倒抱著雙手,上下打量著他,唇角一揚。
「這位先生為什麼說自己是山雞?」他聲音並不響,除了站得近的年輕人,別人都不怎麼能聽的清,「你應該把山字去了。」
年輕人自己也染了頭髮,不過不是染白,而是染黑。他看了這一次的GG要求,為著體現一個純字,將自己原本香芋色的頭髮硬生生染了回來,聽見杜雲停說這個,臉色就不怎麼好看。等把這句話在嘴裡一品味,登時就更不喜。
這不是說自己是雞?
他剛想說對方嘴裡不乾不淨,就看見對面的白毛青年忽的向後一步,黑漆漆的眼睫密而長,這會兒垂下來,裡頭兩顆深棕色的瞳仁好像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透明的水霧。只一下子,這經紀人眼角突兀泛起來了潮紅,那紅色就像一片窄小潤澤的桃花瓣,貼在他眼瞼下,是這張平靜的臉上唯一一點艷色。
經紀人的牙一點點咬住嘴唇,於是那兩片原本還蒼白的嘴唇也被口水潤過,泛起了一點殷紅,與那一雙兔子眼相得益彰。
他的聲線有些抖,卻硬是強撐,「……你怎麼能這麼說?」
對面年輕人一瞬間甚至都沒反應過來。說?說什麼?他怎麼說了,怎麼這人就好像一副馬上要哭出來的模樣?
走廊上人不少,除卻準備著上場的明星,還有維護秩序的工作人員。杜雲停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被他們看了個正著,紛紛將目光轉移過,杜雲停嘴唇也輕輕一抖,好像是受了天大屈辱,很是難堪,一字一頓地低聲道:「我已經證明了,我沒有吸毒。」
小年青悚然一驚,隱隱明白過來了。他趕忙擺手,解釋:「我沒說你吸毒!」
杜雲停仍舊在臉上掛著委屈。他長得好,度也把握的剛剛好,就這委屈,多一分就會變成窩囊,少一分又會變成驕縱。杜慫慫在這上頭相當熟練,展現出來的傷心剛剛好,分明不說出來,可看著都讓人心疼。
連7777這個一直嫌棄他的系統,看完這個表情後都很有化身精衛為他填海的衝動。
杜雲停還在微微哆嗦。他好像是害怕,又好像是難過,手緊緊貼著牆面。
「已經澄清過了……」他輕聲說,「為什麼不信呢?——為什麼一口咬定說我吸毒呢?那不是你們找的場所麼?」
就這兩句話,足以讓走廊的人腦補出一出狗血大劇。事實上,他們都知道斐雪松的經歷,不少人其實還有些心疼,畢竟毒癮不是鬧著玩的,一旦染上了,那當真是連一輩子都要賠在裡頭。
現在,斐雪松好不容易從這樣的漩渦之中掙脫出來了,居然還要再因為這樣的橫加指責而回去?
在場人心中的火都蹭蹭往上躥。年輕人大感不妙,剛想擺手說自己壓根兒沒和這人說這話,就見對面金牌經紀人眼眶裡頭啪嗒一下,掉出兩顆圓圓的淚珠子,瞬間在膝那一塊牛仔布料蓋上散開了。
年輕人:「……」
臥槽,這特麼還當什麼經濟人啊,不演戲都浪費。
平常人哪兒能有這麼說哭就哭!
這兩滴眼淚下去,情況發生了變化。雖然沒人站出來給杜雲停出頭,可看著年輕人的目光多少帶了不善。星航娛樂挖人不說,還動用手段讓人染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本身就已經令人唾棄。更別說這會兒都敢當著受害人面耀武揚威……
工作人員臉色陰沉下來,對年輕人說:「請您注意言行。」
我屮艸芔茻!
年輕人心裡頭簡直有一萬匹草泥馬飛奔過去,心裡頭幾乎要開草場。
開什麼玩笑——他又不傻,怎麼可能在這種場合說這種話?
他想辯解,可這會兒那經紀人模樣,實在是可愛又可憐。鼻頭都微微紅了,襯著他那一頭剛染出來的白毛,透著股玻璃一樣的脆弱感,細細白白的頸子上透出雪青色的血管,著實招人疼。年輕人自認裝不成他那樣,百口莫辯,只好悻悻在座位上坐了,頭一次有了這樣強烈的挫敗感。
十分鐘後,試鏡開始。藝人們陸續進去,又一個個出來,顯然是都沒能入導演的法眼。年輕人是第七個進去的,走出門時也垂頭喪氣,不用張嘴問便知道結果不好。
「被罵了,」一個男藝人說,仍然心有餘悸,「罵的是真狠啊……讓我覺得我都不配當演員了。」
杜雲停帶來的倆新人還沒見過這架勢,看著簡直心驚膽戰,跟剛出生的小獸似的,又往杜雲停這母獸身邊依偎了下,怯生生的。
「斐哥……」
「別怕,」杜雲停說,「不如這樣,哥哥先進去給你們探探路。」
兩個新人表情都有一瞬間的僵硬。
……探路?
恰好這時,工作人員也出來了。
「第八位!」他喊道,「八號是哪一位?」
杜雲停微笑著,淡定自若地把其中一個新人的號碼牌握手裡了,「我是八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