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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陰沉著一張臉的樣子很能唬住人,跟草原狼一樣從頭到腳透著兇狠。剛才說話的人被他眼睛一看, 竟然有些瘮的慌, 嘟囔道:「有病嗎, 就說一句, 摔什麼東西……」
話音未落, 商陸已經一拳揮舞過去,兩人瞬間撲作一團,打了起來。
同學都是新人類, 平常很以這身份為傲,骨子裡頭存著股子傲氣。這會兒一見要打架,又是十六七血氣方剛的年齡,立馬便捋起袖子開打。教室里的桌子被拉開了,騰出一片空地,兩個人都化了獸形,眨眼間便見了血,撕咬的空氣中全是紛飛的毛。
最後還是老師來把他們分開的。
「有本事了,嗯?都會在學校裡頭打架了?」
老師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後頭,衝著兩個學生冷笑。
「怎麼,嫌棄作業太少?」
倆學生都垂著頭,但模樣看著仍然很不服氣。商陸垂手站著,一言不發,誰都不肯說是怎麼回事。
老師拿他們倆沒辦法,最後只得搬出這幾十年來為人師表都會用的老法子,「叫家長!明天,你們倆的家長都給我到辦公室來!」
另一個同學顯然不在乎,平常叫家長早就不止一次兩次,把手往褲兜里一揣,全然不當回事。
商陸卻沒辦法不在乎。他從聽見叫家長這三個字時,臉色就變了,站在一旁悶聲不吭,直到老師的眼睛詢問性地看向他,他才道:「老師,我爸媽都不在了。」
老師也經常收杜雲停送來的東西,很熟悉,因此道:「喊你哥來。」
商陸的眉毛一下子擰的更緊了。
他向來算是個好學生,從不曾被叫過家長,這還是第一次。回家之後跟在杜雲停身後躊躇半日,都不知究竟該從何開口,只沉默地幫著杜雲停洗菜,幾片青菜葉子被他握在手裡頭用力揉搓,搓的都快爛了。
青年炒著菜,說:「小陸,待會兒把剪子拿出來。」
商陸明白了,這是要給哥哥剪毛。他心裡頭倏忽冒出來了些歡喜,在吃完飯後,立刻去洗了手,將柜子里的小剪刀拿出來,鋪了塊布在膝蓋上。沒一會兒,一個雪白的兔球踮起來兩條幾乎分辨不出來的後腿,一躍躍到了他身上,乖巧地在他腿上蹲著,埋下頭。
他比之前更蓬鬆了,好像大個兒的蒲公英,又像一捧輕輕軟軟的奶油球。雖然形態看著大且圓潤,但落在商陸腿上時,基本沒有什麼重量,輕飄飄的,如同一片落上來的葉子。狼崽子的手浸透在他豐厚濃密的毛里,就跟陷入了海洋里一樣,要是放兩隻螞蟻到他身上,跟隔著高山大海也沒什麼區別了。
杜雲停愛乾淨,渾身的毛都白,半點兒灰塵都見不著。商陸拿著小剪子,小心地在這一團毛里確定了腦袋的位置,這才捧著一隻垂下來的白耳朵開始剪。剪刀聲咔嚓咔嚓,漸漸有細密的毛掉下來,耳廓被狼崽子修的圓潤極了,商陸把他的毛耳朵微微翻過來,將裡頭的那一層淺粉的絨毛也修了修。
兔尾巴修剪成渾圓一團,在後頭翹著。杜雲停又伸出自己的一條腿,爪子搭在狼崽子掌心裡,被商陸揉了把爪子尖。
等布上的絨毛落了厚厚一層,杜雲停才勉強顯出了形狀,儼然是只渾圓的垂耳兔。它後腿使勁兒在布上蹬了蹬,將身上的碎毛像雪一樣抖落下來,這才心滿意足,要從商陸膝蓋上蹦走。
狼崽子的手托住他的白肚皮,沒讓他走,又從頭到腳盤了幾遍。待把毛梳理的整整齊齊,這才放了手。
杜雲停把自己的毛都收集起來,預備著回頭找家店,給小孩再紡點兒線,織點兒圍巾啊手套啊帽子啊什麼的。按他這個毛量,用不了兩年,毛衣都能給商陸湊出來。
純兔毛的,暖和又輕,鐵定好用。
玻璃瓶子裡已經積攢了滿滿一瓶,有一小團還沒用完的兔毛線放在一邊,被杜雲停拿過來,翻飛十指繼續織。商陸將腿上毛巾收起來,躊躇半晌,低聲道:「哥哥……」
杜雲停還在跟毛線做鬥爭,「嗯?」
「哥哥。」商陸的聲音很輕,「明天,老師想讓你去一趟。」
杜雲停織東西的手停了。他抬起頭,神色有點兒詫異。
顧先生……
居然會被老師請家長?
小孩活像是做了天大的錯事,這會兒坐立不安,看都不怎麼敢看他。目光飄過來飄過去,就是不往他身上落。杜慫慫一看他那情態,心裡頭簡直化成了一灘水,立馬道:「沒事,明天我過去。」
商陸看上去並沒被他這一句話安慰到,反而愈發忐忑不安。平常越是乖的小孩,做錯了一件事便越是自責,杜雲停拍拍他的手,反而被他的模樣逗得微微笑了。
「真沒事。小陸洗澡沒?趕緊去洗吧。」
商陸垂著腦袋,朝著浴室過去了。杜雲停盯著狼崽子的背影,又是覺得好笑又情不自禁地心疼。
這么小心翼翼,不該是他的顧先生該有的心情。
他幽幽感嘆,【小時候的顧先生真可愛。】
7777也覺得可愛,活脫脫就是祖國的花朵。
杜雲停眼神滿懷期待,非常想給祖國的花朵開一開家長會,或者手牽著手去遊樂園。
他說:【二十八……】
7777:【……】
宿主的目光,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渴盼兒女健康長大的老父親。
懷揣著滿腔父愛的杜雲停第二天去找了老師,一進辦公室就聽老師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