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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著他的手腕驟然鬆了些,顧黎淡淡說:「怕疼?」
被握著的人又是一哆嗦。顧黎抬起眼,說:「疼還不老實?」
話雖然如此說,可動作更輕了。醫藥箱被提過來,他將其中的藥油打開了,用棉棒蘸取了藥,繞著那一塊受傷的膝蓋一點點塗抹,最後才用手推開。
已經受了傷,便不適宜再穿長褲,藥都會被蹭到衣服上。顧黎從柜子里找出自己沒穿的一條短褲,交給少年,示意他換。
杜雲停換的倒是飛快,還躲在被子裡,沒一會兒就把自己原本穿著的那條小心翼翼放在了床沿子上。過一會兒,他卻又探出來了,小聲說:「有點大。」
反正是睡著時穿的,大一點也沒什麼關係。顧黎把床頭的校服褲子收起來,示意他:「快睡。」
杜雲停不睡,還要從被子裡頭伸出頭,悄悄地看他換衣服。顧黎一扭頭,就能對上他炯炯的目光,偏偏一對視,小男朋友又猛地把頭縮回去了。
「……」
顧黎搖搖頭,換完睡袍,也鑽進了被子裡。
「別嘉言,睡不睡了?我給你三個數,再不睡起來做題了。」
「睡睡睡!」一提到做題,杜雲停如遇大敵,立馬坐起身,「我再喝一口水,馬上——」
他伸長身體去夠水。顧黎這會兒才明白,方才的「有點大」究竟是什麼意思,何止有點大,那褲腰松松垮垮,順著這個動作往下掉了一小截,勾出細細的腰來。他曾經看過的那兩塊在布料下晃蕩的肉也露出來一點,相當白。
顧黎眉頭忽的一蹙,說不上是什麼感覺,驟然伸手去關燈。
「趕緊喝了,睡覺。」
他不容拒絕道,耳邊還有小男朋友抗議的聲音:「看不見了!水都喝進脖子裡了!」
顧黎沒有再吭聲,心砰砰直跳。杜雲停不過自己小聲嘟囔兩句,很快又靠過來,手抱住他胳膊,含糊不清地說:「晚安親親。」
濕潤的氣息落在右臉頰。杜雲停很快睡了,睡得又香又穩,半點沒有醒的意思。
顧黎卻睡得並不好。他的一條手臂攬著少年的腰,怕他掉下床去,半夜又與人換了位置,把杜雲停挪進了床裡頭。好不容易閉上了眼,卻又陷入了許多奇異的夢,夢中別的看不清,唯有那一雙透澈的眼看的清清楚楚,在他的眼前晃著。
少年好像在哭,又好像在叫。手指緊緊扒著他的肩膀,幾乎要按進他的皮膚里去。那一截纖細的腰線又出現在夢裡,來回晃動。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滿含愛憐地喊他:「乖寶……」
嘭。
嘭。
世界都在晃動。畫面模糊不清,他好像跌進了火爐里,從頭一直燃燒到腳。
顧黎猛地睜開眼。這會兒是凌晨,身邊的人絲毫未醒,昨夜寫的卷子還都一疊疊堆在桌面。他把勾著自己脖子的手臂挪開,坐直身,摸了摸脖頸,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出了一身的汗。
甚至連浴袍也浸透了,緊緊貼著皮膚。
顧黎頓了頓,沒有再浪費時間將手往被子裡伸。
這種感覺其實很奇異。他並不是年幼無知的孩童,早知道成長應該是什麼樣的,在第一次長大時,他也不過泰然自若將床上的被單被罩都扯下來,由於天生有點潔癖,甚至都不曾再洗,直接扔進了垃圾桶里。
可在那之後,顧黎甚少再有類似的衝動。他不屬於熱情的人,骨子裡頭透著的都是冷淡,連與人相處也覺得麻煩。自從十五歲第一次以來,這還是他頭一回做這樣的夢。
夢究竟彰顯著什麼,也很清晰。
顧黎沒覺得奇怪,他早就知道了,少年於他而言是特殊的。對於這世界,杜雲停是個開關——只有接觸到了少年,他才能一扇扇開啟常人打開的那些門。
他甚至有種奇異的錯覺,倘若少年不來,他便永遠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局外人。
只是這會兒,杜雲停還在睡著,顧黎並不想吵醒他。
但他要收走被單……
顧黎坐在原地思忖了一會兒,最終找出了解決方法,他從書桌里,抽出了一把大剪刀。
醒來後,杜雲停發現,自己睡著的床單少了一半。
他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什麼情況?】他問7777,【我半夜裡不僅搶被子,甚至還開始撕床單了?】
由於醒著而目睹了全過程的7777:【……】
它頭一次用憐惜的目光注視著宿主,滿心關懷地想,這怕不是個傻子。
進入十一月,各式各樣的考試便正式拉開帷幕。每周有周考,每月有月考,過不了多久還有一模二模三模……成堆的考試能把浩浩蕩蕩的考生大軍都給淹沒在裡頭。杜雲停本來不是刻苦學習的性格,這一次也多少被激勵出了些鬥志,從早到晚地沉醉在學海里。
他多少有些想證明,自己也是能成為好學生的。
在現實世界裡,他沒有這個機會。無論當時的老師還是同學,沒人願意接受這種可能性。
但在這個世界中,這樣的可能卻是切實存在的。天生優秀的記憶力和深知他特點的定製版家教,都讓杜雲停學習變得輕鬆了不少。況且聽顧先生講課和聽老師講課完全不一樣,從顧先生嘴裡說出來的,杜雲停每回都會死命地認真聽,生怕聽漏了一個字。
主要也是因為,顧黎的聲音是真的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