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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開始覺著不對頭了。
「你們是看著我妞偷了?」
一群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一個老人說:「看倒是沒親眼看見。可村子裡的娃娃都說了,親眼看見桂花拿鋼筆去學校的。上頭明明寫的是郁知青的郁,她還非說是秋字。……這不是騙人麼這不是?」
其他的人也跟著應和起來。
「是,我家二狗子也說看見了。」
「家裡幾個都瞧見了……」
「就是家裡娃娃說的,娃娃總不會騙人吧?」
「我看桂花這孩子,十有八九是真偷了人家東西……」
白建生的爹老臉掛不住了,連喝了好幾聲,才把這一陣竊竊私語壓下去。他虎著臉,說:「不可能的。我們桂花不是這種孩子,等我回去問問。」
他轉過身往家走,心卻撲騰撲騰直跳。
桂花到底是不是這種孩子?
白建生的爹把菸袋子捏緊了,眼底一片陰沉,像片驅不散的烏雲。
他很快就和兒子一塊上了門。上門時間是晚上,月黑風高,沒什麼人留意。
白建生敲敲門,讓杜雲停出來,「郁涵同志,有些話想和你聊聊。」
他敲了半天,裡頭杜雲停卻沒什麼反應,不得不按著性子又問了一聲,「郁涵同志?」
這回門開了。郁涵汲著布鞋,模樣倒像是剛剛才睡醒,眼尾處一片殷紅。要是平常,白建生會覺得這一幕賞心悅目。畢竟這個小知青生的白,五官又秀氣,比起村子裡頭大多數的姑娘來都要生的好看。他又是喜歡這模樣的,看見就覺得舒服。
可這會兒,他卻沒什麼心思欣賞,只想著讓杜雲停出來,「有些事。」
杜雲停不走,站在門裡打了個哈欠。
「白同志有什麼事?就在這兒說吧。」
屋子裡還有個和杜雲停一起住的男知青,這會兒也醒著,正豎著耳朵聽兩個人說話。白建生心裡不舒服,怎麼也沒辦法在個旁人面前說這件事,「這是私事,還是出去吧。」
誰知對面的小知青居然挑挑眉,沒有答應的打算,反而稍稍瞪圓了眼,模樣有點詫異。
「我和白同志能有什麼私事要談?」他搖搖頭,「就不出去了。」
白建生平日裡的溫和顯些繃不住,咬著牙,看著另一個男知青。
偏偏那男知青也喜歡看熱鬧,半點沒有看顏色從這兒自己走的意思,反而往床頭一靠,伸長胳膊從兜里抓了一把瓜子。
白建生的額角砰砰直跳,只好進去。他爹也跟著他一起,父子倆坐在杜雲停對面,張嘴就說:「郁知青,我們希望你能別再追究鋼筆的事。」
杜雲停就知道是這種台詞,眼睛都沒抬。
「這是什麼意思?」
白建生咬咬牙,說:「郁知青,桂花她還小……她才十二歲。」
杜雲停說:「我三歲就知道,不能偷別人東西。」
「這怎麼能叫偷?」白建生搖搖頭,眼睛裡頭好像裝了些苦楚,「郁知青,桂花她沒見過好東西,她不像你。她才這麼大,難道要讓她為了這一件小事被打成壞分子,你才滿意?」
他苦口婆心,「我相信郁知青不是這樣的人。」
杜雲停:「……」
這是哪兒來的對他的信心?
白建生的爹一直坐在邊上,臉拉的像是鞋底。這會兒他把旱菸一撂,也悶聲說:「郁知青,得饒人處且饒人。人不能太認死理。」
杜雲停虛心求教:「那怎麼才能算不認死理?」
白家父子顯然有著自己的價值觀,「做人得寬宏,胸襟要廣,要能包容人。以後,你家的孩子說起來,也會說你是一個大度的人。」
杜雲停往後一靠,像是在聽笑話。
白建生的爹說:「桂花小,你讓著她點,再給她個機會。就說是你把筆給她了,後來忘了。」
杜雲停眉梢挑了挑,問:「這樣一來,我成什麼人了?村里人豈不會說我?」
白建生早已生出不耐煩,這會兒便道:「他們不會說。我和爹管著,他們絕對不敢亂傳話。郁知青,你也考慮考慮,桂花的一輩子,不能砸在一根筆上頭。」
他爹顯然也並沒把杜雲停放在眼裡。一個小知青,要是家裡真有權有勢,也不至於被下放進這村子裡頭。既然進了村,就跟被折斷翅膀的鳥一樣,揉圓搓扁,那還不是任他們使喚。他下了最後通牒,「明兒早上,你就在會上這麼說。我們全家都感激你。」
男知青一直在後頭聽著,瓜子兒都忘了嗑,臉上寫滿不可思議。
這到底是臉皮多厚的一家人,才能在自家小孩偷了別人東西後這麼理直氣壯?
他原本以為是來道歉的,如今看來,卻是來逼著讓放過的!
杜雲停臉上也徹底沒了笑意。他坐的直了點,盯著對面兩父子的臉看了一會兒,忽然吐出兩個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字。
「——我不。」
這兩個字乾脆利落,讓白建生父子都有點懵。
「……你不?」
「我不同意,」杜雲停好心地補全了,「我不可能幫她撒謊。」
白建生的身子都有些顫抖,他咬著牙,說:「這是關係桂花一輩子和我們家臉面的事……」
杜雲停有點奇怪,「這關我什麼事?」
我又不是你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