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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怕老管家不信,又給自己加了戲:「我自打幾年前起,就聞聽將軍大名,如雷貫耳——為了將軍這樣的蓋世英雄,上刀山下火海亦是在所不惜!」
管家那一番話都被噎進肚子裡了,差點兒沒被自己口水嗆著。
他憂鬱地想,要是將軍不想讓你上刀山下火海呢……
要是就想和你一塊兒採菊東籬下呢?
對上宮七發亮的眼,他到底是說不出,顫巍巍走出門,扶了一把牆。
宮一從房頂上落下來,蹙眉道:「管家?」
老管家擺擺雙手,長嘆一聲,老淚縱橫。
「宮七是個苦命孩子,」他感慨,「當真把將軍當自己主子看啊。」
他如何忍心和這孩子說,他效忠的人不僅想用他,甚至想在床上頭用他?
這、這簡直像是強搶良家婦男!
李管家有良心,做不來這事,等晚上回來,忍不住又勸顧將軍。
「宮七隻將您當主子,他還小,壓根兒不開竅,您看……」
將軍脫衣服的手一頓,薄唇緊抿,半晌默然不語。管家愣是從那張沒什麼神情的臉上看出了些許受傷的味道,忙又補充道:「但再過些時間,興許就開竅了。將軍,要不您這段時間,多照拂照拂他?」
要真比起來,誘哄也比強搶的好。
這對顧黎來說,是件難事。向來都是由別人照料的將軍問:「怎麼照拂?」
管家的心裡早存了主意,只是千叮嚀萬囑咐,「您可千萬不要急。宮七到底小,沒見識過這些,心中想的也都是女子……」
將軍臉色一黯。
是了,他們這些正常人,本來心儀的就應當是年輕活潑的女子。比起那些人,他簡直是塊石頭,不僅年歲大了,甚至還不懂情趣,身子硬邦邦,兩手都是血,說起來自己都覺得晦氣。
他有何特殊的,能讓小暗衛這樣生氣蓬勃的人為他困在這裡?
管家說:「近水樓台先得月。」
他手心都是薄汗,鬼鬼祟祟把今兒買回來的那冊子塞主子手裡了。主子眉頭一揚,問:「這是何物?」
「我的爺哎,您可輕聲點,」管家忙拉他,「這是好東西,您等晚上再看……」
顧黎當真在晚上回去看了。他看得不多,只粗粗翻了幾頁,這一夜睡都不曾睡好,夢裡都是那一日小暗衛從房頂上墜下來,直直掉進他懷中那一幕。只是這一回,他沒再如此輕易將對方放開,反而將人徑直抵到了牆上,教他咬著自己的衣角,掩住聲音。
小暗衛哭的哀哀泣泣,他心都要被揉碎了,卻怎麼也沒辦法放手,幾乎把對方抵進牆裡。
他驟然醒來,才知自己竟然是在初見時便存了這心思的。
宮七……
顧黎反覆念著這名字,沒念出什麼繾綣意味。可當想著青年那一雙清澄澄的眼,他心頭卻驟得一軟,柔情止不住地向外生出來了。
他本是謀略在心的人,這尚且是第一次如此的小心翼翼,生怕半步踏錯。
若是說等,顧黎等得。
只要這人終究仍在他懷裡,便是幾十載……顧黎也等得。
第二日,宮七由將軍的暗衛,提拔為了將軍的貼身護衛。
這一個貼身用的巧妙,等同於他得與將軍片步不離。對此,將軍滿意,管家滿意,慫慫更滿意,可以說是皆大歡喜。聽見「貼身」倆字,慫慫心裡就有了底,黃花大閨女一樣嬌羞地望了將軍一眼。
死鬼。
還在名稱上玩這麼多花樣。
他喜滋滋地和7777說:【我前兩天那一摔,真是賺大發了。】
顧先生開了竅,開墾農田指日可待,新世紀的種田技術馬上就可以在古代發揚光大了!
大家都很滿意,唯獨管家,生怕宮七被逼得太緊,還專門給他提了月錢,邊鼓敲了一遍又一遍,敲的杜慫慫一面想著浪一麵皮緊心慌,唯恐對方真看出了什麼不對,把他當臥底轟出這將軍府去。
說起來,自穿來後,杜雲停只接過一回來自左相之子的消息,還是那信鴿趁著無人時悄悄傳遞與他的。裡頭只有左相之子的一句話,「早日取得顧黎信任,儘快。」
杜雲停看完後,就把那紙條燒了,為了毀屍滅跡,順帶把鴿子也給一塊兒烤了。左相家的鴿子長得極好,特別肥,杜雲停架起火,烤的油脂噗呲噗呲響,灑上點鹽,格外有味兒。
左相之子還不知道自己培養的信鴿已然成了棋子的口中食,等了許久也不見回信,心中還奇怪,不知是哪裡出了差錯。
他與顧黎,遠不止是政見不同。
左相在朝堂上花的心思多,真做起政績來卻根本沒法看,不過是靠著溜須拍馬一路平步青雲,和顧黎這種危急之時扶大廈於將傾的,根本是雲泥之別。連民間幼子也知道,歌謠裡頭唱著,「將軍來了天下平,丞相來了人沒影!」
說的是左相手下官吏強擄民女一事,惹得左相每次南下,所經城中人家總要急著找個女婿,街上空蕩蕩瞧不見人,幾個倒也是人間奇景。後頭左相自己察覺不好,雖然再不允許如此行徑,但壞名聲傳出去了,哪兒還收的回來。
真要說起來,他和顧黎一個名聲早就爛到了泥里,另一個卻被捧到天上去,捧的高高的。
這如何能讓人心平?
左相之子名叫陸勻,遠比其父更有抱負。他如今擔著的是個四品文官,朝中多半人與他交好,向上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