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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踟躕了下,拿著錢和鑰匙出了門。剛走出去,卻看見牆角處有個人影猛地站起來了,再一看,正是下午時來敲門的江文康。
江文康自己也是個新人類,人高馬大的,因此並不懼怕這種看起來毛還沒長齊的小孩。
「小子,白夏呢?」
商陸的目光在觸及到他時,微微變了變。
他還記得下午時男人所說的話,這個人,曾經是哥哥的交往對象。
交往對象……
不知為何,這四個字品在嘴裡時,格外的讓人覺得不是滋味。好像嚼著一枚青橄欖,越嚼越嚼出酸澀來。狼崽子一言不發,懷揣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懣,兀自向著電梯走去。
江文康攔著他,倒被他的態度氣笑了,並不讓他走。
「說你呢!小子,你聾了是不是?」
他大力拍拍小孩的肩。
「你才多大?一個毛還沒長全的兔崽子,難道你爸沒教過你要聽人說話?嗯?」
商陸終於把頭抬起來了。江文康對上了他的眼,倒愣了愣。
他沒從那雙深黑的眼睛裡看出膽怯或別的什麼,相反,這小孩的眼睛裡頭盛著別的光亮,那種銳利的亮度讓江文康這樣的新人類竟然也隱隱覺得膽寒,好像瞳孔裡頭藏著一把鋒利的刀,要將他割傷了。
他皺皺眉,不相信一個小崽子敢有膽量和他這種成年的新人類單挑,因此還是壯了壯膽氣。
「怎麼不說話了?嗯?」
商陸盯著他,半晌後,忽然出了聲。
「你是用哪只手打的哥哥?」
「……什麼?」
狼崽子靠得更近,目光亮如刀鋒。
「你,是用哪只手,打的哥哥!」
他提起了拳頭。江文康看著,短促地笑了一聲。
「怎麼,」他說,「我兩隻手都打了,我還拿啤酒瓶子砸了。你是覺得,你能打贏我?」
多餘的話已經不必再說了。商陸眼睛中的火焰徹底翻騰了起來,他猛地俯下身子,發出低低的吼聲,隨即一縱身,化為了四爪都牢牢站立在地上的狼。雖然如今年歲小,他還不曾完全成年,但身上的毛髮已經算得上是旺盛。它們被這些日子養的密的發亮,好像一匹灰黑的綢緞,緊緊包裹著底下強壯有力的骨骼。
江文康也化為了獵豹,穩穩落於地上,譏誚地沖他張大嘴,咆哮一聲。
就你?
他絲毫沒把眼前這匹狼崽子放在眼裡。
狼的目光慢慢聚焦,喉嚨里發出警告似的呼嚕聲。
他猛然間像是把離弦的箭,瞬間沖了出去。兩隻猛獸瞬間扭打做一團。
樓梯間的空間並不大,江文康的獵豹是匹成年豹,想要上前撲殺卻不能有足夠的地方,行動多少有些受阻。商陸的狼體型卻要嬌小許多,再加上還未成年,在這空間裡騰挪躲閃完全不成問題,他全憑藉著自己的直覺左躲右閃,抓住空隙去襲擊獵豹的喉管。尖銳的獠牙亮了出來,閃閃發光,能輕而易舉刺穿那厚厚的皮毛,扎進結實的肉里。
獵豹雖然占上風,卻也著實狼狽不堪,被他咬了好幾下,咬的皮毛上都掛了彩,連聲嚎叫,只能憑藉著身形與絕對的力量優勢試圖去撲住商陸。
然而商陸最擅長的便是躲避,倒也不為他所控制,反而趁亂使勁兒蹬住獵豹的肚子,將它牢牢蹬在牆面上,一頓猛踹。獵豹被踹的連氣也喘不過來,伸長結實的後腿去搗狼崽子的眼睛。
牆面上滿是鋒利的爪子抓撓過後留下的印子,動靜一陣大過一陣,住在這一層樓的人家都聽見了。王媽透過貓眼朝外望,一看是兩個新人類在打架,嚇得肝膽都要裂開了,一個勁兒在屋裡叨叨叨。
「要死了,要死了……這是做的哪門子的孽……」
有人一眼看出那狼崽子還沒成年,身形還小,便要給警察打電話。江文康吃夠了狼的苦,打起架來活像是不要命的,連自己會不會受傷都顧不得,只滿門心思想著躥上來撲咬,那架勢,比起他們當時末日時還要瘮人。江文康本來就不是真正頂天立地的漢子,猝不及防被狼崽子這麼一咬,自己倒先慌了神。
它找著了個空隙,猛地向樓梯上躍去,轉瞬間化為了人形站在台階上。身上還掛著彩,衣服上滴著的都是斑斑點點的血跡,狼狽不堪。
「小子,下次再找你打,肯定好好教訓你!」
扔下這一句話,江文康便腳步匆匆下了樓。狼崽子仍然穩穩站在走廊上,低著腰緊繃著身子,背部的毛髮都快根根豎起來,仍舊是滿懷戒備的模樣。它的鼻子在空氣中動了動,確認了下男人的確走了,這才低下頭,舔了舔腿上被咬的皮開肉綻的傷口。
片刻後,他也化為了人形,將長袖小心翼翼地拉下來,把猙獰的傷口擋住了。
他出門買好了菜,回來給青年燉粥。
杜雲停睜開眼睛時,鼻間圍繞的都是飯菜的香氣,聞起來比平日裡還要清甜。他掀開被子下了床,看見桌上正擺著已經盛好了的粥,小孩圍著灰黑的格子圍裙,正站在鍋前攪勻,一回頭,神色有些驚喜。
「哥哥已經起來了?」他乖順地說,「我正想著去叫哥哥……」
勺子被遞到杜雲停手裡,被煮成了半透明的米粒顆顆開花,粥不稠不稀,裡頭有剁的細細的青菜葉子,還有橙黃橙黃的胡蘿蔔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