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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揉了揉眉心,道:“就它吧。”
“噯!”首秋應著,上前服侍寧書換衣。“姑娘怎麼跟二姑娘似的,想事情的時候還要揉揉眉心。”
寧書手指微頓,又不著痕跡地放下。
“二姑娘還送來幾件首飾,其中這個玉鐲特別適合姑娘呢。”寧書的另一個大丫頭午秋捧著一個精緻的鑲著碎玉的檀木匣走過來。
寧書的目光卻凝在這個精緻的匣子上再也移不開視線,連臉色也鄭重了幾分。
推開匣蓋,一片雪色映入眼帘。上好的羊脂白玉,沁色自然。鐲身綴著少許三峽雲,內平外圓。一見就是上品。
寧書吸了口氣,“啪”的一聲將匣蓋合上,遞給午秋,道:“這鐲子給我好好收著。”寧書鄭重的語氣讓午秋連連點頭,她將匣子抱著,怕跌壞了似的。
寧書望了一眼屏風一側的墨竹盆栽,鬱鬱蔥蔥的。她緩緩後傾,倚在靠背上,手指輕點桌面。
寧棋此舉究竟何意?難道真的是亂了分寸用力示好?她是不清楚那玉鐲的來處,以防身邊人懷疑大抵也不敢詢問蒲月幾個。於是,她瞧著玉色好就送了過來?寧書又覺好笑,等寧棋知道這玉鐲的淵源指不定要多後悔今日的莽撞。
寧書穿戴好,也才卯時。卯時請安是寧府的規矩,寧書帶著首秋剛出院子就碰見了四姑娘寧畫。寧畫是林姨娘所生,剛剛十三歲,比寧書小了一歲。寧畫的模樣既比不上寧棋的明艷,也比不上寧書的溫婉靜麗。但唯獨那一雙占了半張臉的大眼睛讓她整個人透著一股子靈氣。
同為庶女,寧書所居的吟書齋與寧畫所居的望畫齋又是相鄰,於是她們兩姊妹每日都是相伴而行給老夫人、夫人請安。
寧棋所居的落棋齋卻是在另一個方向。
至於大姑娘寧琴乃是大房嫡長女,那就住得更遠一些了。寧琴十六了,已有了婚約,入了夏就要出嫁的。
寧畫瞧著寧書穿的新裙,漆黑的眸子在眼眶裡轉了一圈,嘟著嘴說:“三姐姐今天換了新裙子也不跟我打聲招呼,我好尋一件頂漂亮的裙子套上。如今倒好了,站在三姐姐面前,我像足了丫鬟!”
每次瞧著寧畫的大眼睛,寧書總是想起三郎寧璞畫的水墨游魚。她曾倚在母親懷裡說寧畫的眼睛裡有一尾活靈活現的游魚,引得眾人鬨笑。
寧書一臉艷羨地說:“四妹妹今兒個插的金桃玳瑁簪好生漂亮,定是父親給的吧!”
寧畫臉上的笑便更真摯了幾分。
如今二房裡頭,林姨娘是最受寵的,二爺常有東西送去。連帶著寧畫也總是帶些精緻的小首飾在幾姐妹間炫耀一番。
兩姐妹你誇誇我我贊贊你,不過一會兒就到了正房堂屋。屋裡屋外立著許許多多丫鬟們,還沒進去就能聽見屋裡頭的說笑聲。
“母妃你就不用擔心了!”
帘子剛剛挑起一角,世子爺略顯不耐煩的聲音剛好傳出來。寧畫側過頭看了寧書一眼,寧書倒是面色平靜地踏進屋子。
果不其然,她們兩個一進來,屋子裡的人都停下說話看了過來。
寧老夫人慈眉善目,乃信佛之人,早就不再插手家務,只是她那雙眼睛偶爾還是有著不符年紀的光華流動。祥王妃坐在寧老夫人左側,自寧書一進來,臉色就放了冷。世子爺匡元冷哼了一聲就偏過臉去不再看她。
若說起來,祥王妃還要叫寧老夫人一聲姨媽,雖說並非親姨媽,但是祥王妃幼時喪母得了不少寧老夫人的照拂,這次來寧府也是來給寧老夫人祝壽。祥王妃每年都會過來給寧老夫人祝壽,今年卻不想趕上了意外,現在心裡頭大概也是盼著寧老夫人的生辰趕快過去,她好早日帶著世子走。
二夫人宋氏坐在寧老夫人右側,她的女兒寧棋站在她的身邊。
見著氣氛有些尷尬,寧棋走過來拉住寧書和寧畫的手,笑道:“你們兩個過來了,外頭可冷?”寧書剛剛進來時,寧棋見她穿著這身衣服,明顯鬆了一口氣。這一幕可沒有逃過寧書的眼睛。
“和三姐姐一路說說笑笑走來,倒是不覺得冷。”寧畫笑著回應。
“三丫頭這身新裙子倒是抬臉色。”宋氏瞥了一眼寧書,不咸不淡地說。
“母親說的極是呢!”寧畫也跟著說:“剛剛出了院子瞧見三姐姐的時候,也是被她驚艷了一番!母親是不是瞧著三姐姐可人兒,偏心的獨獨給她裁了新衣裳?”
“你們都聽聽,她這張嘴兒是吃了什麼稀奇東西長大的,怪是能說會道!”宋氏指著她笑,屋子裡的人也都笑起來,就連祥王妃的臉色都柔和了一些。
寧書靜靜地站在那裡,垂著眸。當初裁春衣的時候,母親和眾姊妹以及一干丫鬟都是在的,誰都知道這是寧棋的新衣服。如今偏偏又都通通裝成不知曉的樣子,也不過是等著笑話她垂涎嫡姐的東西。
早上她決定穿這套襦裙時,就料到了此時這一幕,不過能夠換來寧棋剛剛松的那一口氣,倒也是值得了。
等眾人笑過了,寧書才上前一步恭敬說道:“母親最是公正慈愛的,哪裡會偏心呢。這還不是寧書不懂事,當初裁新衣的時候多瞧了一眼這塊料子。二姐姐竟忍痛割愛按照寧書的身量裁了新衣,又親自送給我。上面有這樣的嫡姐,真是我們的福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