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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書的睫毛就微微顫了一下,她抿了抿唇,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一般抬起眉眼望著匡策。她眼中氤氳有淚,帶著破釜沉舟的絕望。
匡策就皺了皺眉,其他苛責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這是做什麼,他又沒欺負你。”說著,又飲盡一杯酒。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我就是那種無用的人。”寧書的聲音有些發顫。
“又是什麼歪理,我又何時說過你沒用?”匡策覺得自己快聽不懂寧書的話了,不過是分別了一段日子,怎麼就連說話都費勁了。
寧書不答話,屋子裡一時又陷入沉寂。
匡策終於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寧書便站起來走到他身前,奪了他手裡的酒杯,道:“喝得夠多了。”
匡策就勢就把她拉到懷裡,香玉滿懷,他想念了很久。
寧書的身子一僵,聲音有些發顫地問:“世子,你信不信神靈?”
“不信。”匡策幾乎是想也不想直接說。
寧書便又不說話了。
匡策有些受不了,他搬過寧書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己,問:“對我有什麼話要藏著掖著,思前想後?”
寧書低頭,目光落在匡策握著自己的手上,她便反手握著他的手,微微用力。她抬起頭望著匡策的眼睛,說:“開天闢地的英雄值得人敬佩,不代表碌碌無為的人就是有罪。有的人碌碌無為或許只是沒有機會,若這個時候別人給了他機會,提點了他,指不定就成了你說的那種所謂的有用人。”
“什麼?”匡策一時沒反應過來,寧書這是在說什麼?
“普如寺上香,婦人,白玉鐲。”似乎因為開了口,繼續說下去也沒有那麼艱難了。
匡策皺眉。
寧書忽然輕笑,一滴淚就順著眼角淌下來。
“我是抵死不願意做妾的,無論是嫁去江家,或是家中混亂的秦家,都比做一個妾強。”寧書握著匡策的手越發用力,像是在尋找勇氣。
“可是那個人是你,原本就屬於我的你。”寧書忍了又忍,忍下想要再落淚的衝動。“在我十一歲的心裡就起了漣漪的你。”
匡策的瞳孔猛地睜大,然而他還是不懂。
“你還是不懂,可是就算我明白地告訴你,你也不會信。”寧書掛著淚痕的臉,看著滿是絕望。
“可是我還是想要告訴你,無論你信不信,無論你以後怎樣看我。這件事情已經在我心口憋了太久太久,壓得我喘不過氣。”眼淚再也忍不住,一顆一顆在眼眶中凝聚,再接二連三地滾落下來。
“你說,我在聽。”匡策的驚訝不過是一瞬,轉瞬已經冷靜下來,他一手握著寧書的手,一手拍著她的後背。
“那一日我和寧棋同時落水……”寧書閉了閉眼,往事一樁樁浮現,那些委屈那些心酸和屈辱被成倍放大。
匡策靜靜地聽,不時點頭,不時皺眉。
“……然後,我就嫁進了王府。”
終於把一切說了出來,這一年,寧書把這一切憋在心裡從未跟人提及,今日終於說了出來,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後果竟然也不重要了。
匡策長長地嘆了口氣,道:“阿書。”
“嗯。”寧書悶悶地應著,心裡怎麼可能不在意他的看法呢,畢竟這世上也唯有勇氣對他說出真相。
“你總是這樣什麼都自己一個人硬扛著。”匡策將寧書攬進懷裡,抱著她的胳膊微微用力,“還好,還好……”
“什麼還好?”寧書疑惑地問。
“還好,你信任我。”
“那、那你呢?”寧書的心難免慌亂。
匡策抬起寧書的臉,細密的吻落在她被淚水打濕的眼睛上,說:“你想不想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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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風聲蕭瑟,一道人影立在那裡已經許久。
寧書孤身一人流落在外這麼長時間,寧珏是擔心匡策對她心中懷疑和芥蒂,終究是忍不住悄悄潛來,做一回偷聽的小人。反正他也從來沒有自稱正人君子,更何況又是為了親妹子,便心安地做起這偷聽的勾當。
然而,他現在有些後悔了。
寧書的話自然一字不漏地落入他的耳中。
還以為她長大懂事了,原來竟早已不是她。
70.一場相逢
寧琴摸著肚子微微出神,她如今的肚子已經很大了,走起路來沒有多久就會覺得累。
“寧琴,我們要走了。”許慕白推門進來,看著如今行動不便的寧琴微微猶豫。“如今,你這身子實在不適合長途奔波,可是祥王勾結敵軍之事已經暴露,如今聖上暴怒,祥王府更是人去樓空。父親為祥王做事多年,此番必要受到牽連,我們是必走不可。”
“嗯。”寧琴迎上去,“我都明白,我早讓丫鬟將行李收拾好了。隨時都可以出發。”
許慕白就握著寧琴的手,想要說什麼,卻覺得言語都是無力,最終沉默下來。
夜深的時候,許家一家人就坐上了離開安城的馬車。許家人口簡單,不夠是許老爺,許夫人,再加上許慕白和寧琴。其他人都不在安城,而是住在遠在余城的本家。下人也不過帶了四人,再加上一個為寧琴準備的產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