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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姐夫伉儷情深、同德同心、舉案齊眉。”
一滴淚毫無徵兆地落下來,寧書急忙收起心思。幸好蓋頭遮著臉,沒人看得到她的模樣。
寧書渾渾噩噩地被送進洞房,四周忽的靜了下來,沒有那些道喜的喧囂,她心裡倒是好受了些。緊繃的身體一旦放鬆下來,便覺得又累又倦。
她將頭上的紅蓋頭扯下來,說:“幫我打水,梳洗。”
“姑娘你怎麼自己把蓋頭掀了?”關關急忙說:“現在早了些吧?世子爺一會兒過來怎麼好。”
寧書身子就向後仰去,躺在繡著龍鳳的大紅喜被上。
“照我說的做,世子爺不會過來的。”
關關還想說什麼,首秋拉了拉她,對她使了個眼色。四個丫頭就服侍著寧書洗了臉,拆了盤發,脫了嫁衣。寧書嫁過來帶了四個丫頭:首秋、午秋、關關和在河。寧棋也帶了四個丫頭伺候。宋氏在表面上的東西的的確確是做到了兩個人一樣。
“你們的住處可都安排好了?”卸去妝容,寧書重新坐回了床上。
“都安排好了,”午秋說,“姑娘和二姑娘分別住在世子爺的西跨院和東跨院,兩個院子大小、擺設都是一般的。咱們這西跨院,除了姑娘住的屋子,一旁還有六七間空出來的屋子,兩間擺放一乾物什,兩間給咱們住,還有空餘呢!”
“我們幾個都看過了,商量著還可以給姑娘收拾出一間像模像樣的書房來!”關關笑著說。如今姑娘這院子可比寧家的吟書齋寬敞多啦!
寧書點了點,道:“折騰了一天了你們都下去歇著吧。”
“今兒,我給姑娘守夜,就在外間,姑娘有事就喊我。”首秋說。
幾個丫頭瞧著寧書有些累,便都下去了。寧書躺在床上,望著大紅的喜燭,雖身子乏得厲害,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她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她不知道該用怎樣一種姿態去面對匡策。
“姑娘!姑娘!”首秋慌慌張張地衝進來。
寧書皺了皺眉,四個丫頭裡就屬首秋最穩重,怎麼這麼慌張。
“世子爺過來了!”
昔年舊識
帶兵打仗久了,匡策倒是對突然的熱鬧有些排斥。雖說他心裡一直惦記著邊疆的戰事,可也知道成婚畢竟是大事,自然也不敢怠慢。不過每每舉杯的時候都要想起邊疆的淒涼,心裡盤算著早些回去。幸好他酒量好,對敬酒的人來者不拒。到宴席結束,他身上已經滿是酒香。
“策兒,”和王妃輕聲在匡策耳邊說,“今兒個,你不會再鬧出躲到書房睡的笑話吧?”
匡策失笑,目光灼灼地望著自己這風華正勝的母親,道:“都是陳年舊事了,母妃還惦記著呢。”
和王妃慈愛地撫了撫匡策的衣領,兒子大婚便是了卻心事一樁。
“去吧。”
她這心頭好的兒子從此再也不是個孩子了,有了自己的妻,馬上也會有了自己的孩子。為人夫,為人父。和王妃的心口就有那麼一絲酸。
采采、不盈、無酒和以游四個丫頭正是隨著寧棋嫁過來伺候的,她們四個都不是原本的寧棋身邊的人。如今的寧棋嫁過來的時候故意挑了這四個並不熟悉之前寧棋的人跟來。
此時四個丫頭正守在門口,瞧著匡策走過來才急忙留兩個迎著,兩個進裡頭告訴寧棋。
匡策進了屋,朝著坐在床上的寧棋走去。
這一日路上顛簸的嚴重,寧棋的腿傷口又流了血,幾個太醫都是處理完傷口剛走不久。此時的寧棋被疼痛折磨著根本坐不住,只好倚在牆上,背後靠著兩個軟枕頭支撐著。她一直哼哼唧唧地喊疼,待知道匡策進來了才閉了嘴。
大紅的蓋頭被匡策挑了去,露出寧棋低垂的含羞帶怯的容顏。可是此時的寧棋並不算好看,疼痛讓她的臉色慘白。
四個伺候的丫頭悄悄退了出去,將門掩上。
“倒是辛苦你了。”匡策微微皺了眉,瞧著此時寧棋的模樣,倒覺得不如推遲婚期,免得讓她遭這份罪。
寧棋蒼白的臉上就染上了抹紅暈,低著頭也不說話。
匡策在床邊坐下,仔細回憶了一下記憶中的那個寧棋。
那一年的寧棋不過是梳著雙髻的十一歲丫頭,隨著寧老夫人去普如寺上香。那一年久旱無雨,無數的流民湧進安城,尋著最後的生機。
普如寺坐落在普如山上,寺里的僧人偶爾會去山下分發些糧食,又時常有去普如寺上香的達官貴人。於是很多沒有去處的流民就時常到普如山下討飯。
碰巧陪著和王妃去普如寺的匡策就遇見了帶著寧棋上香的寧老夫人,和王妃與寧老夫人自然是認識,於是結伴而行。山路顛簸,坐轎子並不舒服,一行人便步行。
一路上時不時就見著沿路乞討的可憐人。錦衣玉食嬌慣著養大的寧棋自然從未見過這般情景,跟在寧老夫人後面的腳步就逐漸放慢了。然後小姑娘終於在一個女人面前停下了腳步。
“行行好,可憐可憐我吧……”
那個女人臉色蠟黃,全身瘦的皮包骨頭,破破爛爛的衣服掛在身上看不清原本的色澤。她背上背著個還不會走路的瘦弱孩子,身邊又跟了個七八歲的瘦弱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