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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傳回大匡,之前就不同意的長公主,舉劍自戕於朝堂之上。長公主的血染紅了大殿,染紅了朝臣原本渾濁的雙眼。
匡王吐血昏厥,久治不醒。
就在這個時候,另一道消息的傳回徹底擊碎了大匡朝臣的美夢——匡策連受三箭,陣中跌馬而落,傷勢嚴重。軍隊棄城連退三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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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收拾好了!”白霧將包袱系在背上。
寧書的目光依次看向折枝、關關和在河。三個丫頭都哭過,眼睛紅紅的。寧書忍了心裡的難過說:“並不是我要捨棄你們,如今祥王斷然不敢明目張胆地殺進王府,只會派人暗殺。你們留在這裡是最安全的。”
關關吸了吸鼻子,說:“曉得,我們都曉得的。您在外頭可一定要小心了!”
折枝又問了白霧可有遺漏的東西,才說:“白霧姐姐,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顧世子妃!我們在這兒等你們回來!”
“時辰不早了,該走了。”白霧提醒。
寧書回望了這住了一年的屋子,忍下心口的酸澀和擔憂,提著裙角頭也不回地往後院去。後院西小門外停了一輛黑色的簡裝馬車,馬車前立著一個穿黑色斗笠的車夫,斗笠拉下來,遮了臉讓人看不清他的模樣。可是寧書知道這人名黑雷,是極為可信的人。
寧書等在那裡,過了一小會兒,和王妃就過來了。和王妃和寧書一樣一切從簡,身邊只跟了一個丫頭,並未多帶伺候的人。
這個丫頭年紀和白霧差不多,模樣卻是寧書沒見過的。
知道寧書不認識她,白霧就在寧書耳邊跟她說:“這是青柳,跟我一個地方出來的。”
寧書點點頭,扶著和王妃先上了馬車,自己才上去。白霧和青柳跟著鑽進馬車裡。黑雷身形一晃躍上馬車,駛著馬車消失在夜色里。
寧書默了默,還是忍不住開口問:“母妃,姐姐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她不在府上。”和王妃看了一眼寧書,“就算在府上也不會帶她走。”
寧書訝然,愣著眼睛望向和王妃。和王妃已經合了眼睛閉目小憩。寧書便不再問,低頭蹙眉細細回想著這段時間發生的一樁樁一幕幕。
天光乍亮前的黑暗裡,果然迎來了暗殺。
和王妃睜開了眼睛,極為冷靜。她側首去看寧書,發現她一直都沒有睡過,此時正微微蹙眉聽著外面的聲音,並沒有驚慌的模樣。
馬車沒有停下,黑雷還在前面趕車。白霧和青柳都睜大了眼睛,提高警惕,卻並沒有行動。車外是刀劍相迎的聲音,寂靜的夜裡,刀劍捅入肉中發現的聲音異常清晰地傳入人耳中。鮮紅的血噴灑在車壁上,濺在車壁小窗上,那滾熱的氣息彷如就在眼前。
寧書很想知道追殺的人有多少,暗中的隱衛又有多少。但是她還是忍住了掀起帘子回頭看一眼的主意。勉勉強強忍著,這種忍耐讓她緊張異常,不由地就坐得更直,脊背挺得直直的。
“安心。”和王妃終究開口勸了她,也是勸自己。
寧書使勁點了下頭,低頭的瞬間,眼裡有著差點憋不住的酸澀。
“母妃……”
“嗯?”
寧書抿了抿唇,小聲問:“世子那邊可有消息了?”
原本一個嬌生慣養養大的深閨女兒,此番遇到如此駭人的追殺,和王妃還以為她是害怕,卻沒想到她此時擔心的是匡策。和王妃一直肅著的容顏就不由緩和下來,她輕輕嘆息了一聲,將寧書冰涼的手握在掌心暖著。
和王妃喃喃說:“本宮第一次遇到刺殺的時候正是與王爺大婚的那一日。”
寧書抬眉去望著和王妃,和王妃卻失笑地搖了搖頭,說:“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了,不提也罷。”
寧書就重新端端正正坐好,收起好奇的神色。
“安心。”和王妃又說了一遍,“策兒沒事,我們也不會有事。”
“兒媳知道了。”寧書鬆了口氣,真的就放鬆了下來。
七日時光,已經遇到了十次刺殺。來人最多的時候,青柳和白霧就會一個留在馬車裡,另一個跳下馬車與來人斗在一處。等終於再次沒了廝殺聲,她們再回到馬車上時,她們的身上已經是鮮紅一片。幾次三番下來,她們兩個的身上也受了幾處或大或小的傷。只不過將事前準備好的藥撒在傷口上,簡單包紮。
第八日的時候,經過又一次的抵抗。馬車裡死寂一片,就連和王妃的臉色都變得不好看起來。白霧和青柳都受了不小的傷,馬車又顛簸,縱使她們武功高超臉色也開始變得越來越蒼白。
第八日夜裡,狂奔的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馬車外的廝殺聲越來越大,青柳受了傷的手緊緊握著刀柄,警惕異常。
“啊——”白霧尖利的喊叫破空而響。
寧書再也忍不住,掀起帘子,就看見白霧和四五個壯漢斗在一處,他面前的大漢舉著的大刀上是猩紅的血跡。一條斷臂髒兮兮的落在地上的塵土裡。
白霧半跪在地上,左臂已經被砍去。但是她握劍的右手仍然抓得很緊。
“白霧……”寧書捂住自己的嘴,拼命將眼眶中溢滿的淚往回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