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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瀾音一下子從水中出來,帶著水花。她紅唇微張,大口喘著氣。
“他是個太監。”衛瞻說。
霍瀾音搖頭,小聲嘟囔:“那也不行……”
衛瞻瞧著霍瀾音滿臉濕漉漉的樣子,忽然笑了一下,挑開貼在她臉頰的頭髮。
霍瀾音問:“殿下要匕首做什麼?到底想怎麼罰……”
“站起來。”衛瞻把玩著手裡的匕首。
霍瀾音猶豫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從水中站起來。出水芙蓉,似九霄仙子。她蒙著眼睛,有些沒安全感,向後退了退,靠坐在桶沿。
衛瞻道:“把腿分開。”
霍瀾音緊緊並著腿,警惕地搖頭再問:“殿下想做什麼?”
“分開。”衛瞻重複。
霍瀾音仍舊搖頭,用甜軟的聲音撒著嬌詢問:“殿下到底要做什麼?”
衛瞻被她問的不耐煩,道:“刮毛。”
霍瀾音整個身子一僵,就連唇角的笑容也僵在那裡。她蒙著眼睛什麼都看不見,更真切地感覺到置身於一片黑暗中。茫然,又無措,甚至無助。
……
浴房一片狼藉,衛瞻用長衫裹在霍瀾音的身上,將她抱進寢屋。他垂眼去看霍瀾音,她在他懷裡闔著眼,乖巧安靜得不像話。可是衛瞻知道她沒有睡著。
寢屋的燈熄了,一片黑暗。已經是下半夜,安安靜靜的,冬日的下半夜連蟲鳴都沒有。
霍瀾音轉過身背對著衛瞻,蜷縮起來。她伸手在腿間摸了一下,心裡空空的。每當衛瞻用行動告訴她他對她很好,讓她感動,讓她猶豫,下一刻便又會讓她清醒地認清自己的身份。
藥引啊。
一個器物而已。
他今日可以寵著她對她好,明日也可以不寵她,對旁人好。
曇花一現,浮游般的施捨而已。
霍瀾音攥緊被子,將手輕輕搭在自己的心口。
霍瀾音,不要再猶豫,不要再心軟。你除了一顆心,什麼都沒有。那是你最後的盔甲。——她一字一頓在心裡無聲對自己說。
所有千迴百轉的情愫,在這個寒冷的冬夜,被她全部遣走。
翌日,霍瀾音醒來時時辰已經不早,衛瞻並不在她身邊。她睏倦地揉著眉心,也沒起身,直到鶯時推門進來。
“姑娘,你可總算醒啦!”鶯時挑起床幔,“姑娘最近也是太累了,才睡得這麼多。”
床幔挽起來,窗口稀薄的光灑落進來。鶯時看見霍瀾音鎖骨處的紅痕時,愣了一下,有些手足無措地挨著床邊坐下,小聲問:“要起嗎?還是姑娘餓了?”
霍瀾音仍舊闔著眼,將手搭在額頭,輕聲說:“睡得晚而已,沒什麼,先不張羅了,我再躺一會兒。”
鶯時忽然湊到霍瀾音耳邊,壓低了聲音:“姑娘,咱們何時逃呀?”
霍瀾音猛地睜開眼睛,警惕地望向門口的方向,鄭重道:“小心說話。”
鶯時使勁兒點頭,說:“大殿下帶著江太傅他們一早便出去了,除了在廚房忙活的小豆子,旁人都不在府里,我才敢說的……”
霍瀾音略鬆了口氣,才小聲說:“眼下還不是時候,接下來的一段路不好走,就算僥倖逃開,憑著你我二人也難以自保。只有等到過了永林山,接下來的幾座城池都是安逸富庶之地,方可伺機離開。”
“我曉得了。”鶯時用心記下。
離開霍瀾音這裡,鶯時站在庭院裡猶豫了好久,才硬著頭皮去找小豆子。她站在廚房門口,僵硬地扯起嘴角笑,說:“小豆子哥哥在忙呀。”
小豆子頗為驚訝地看了鶯時一眼。這一路,鶯時膽子小小,誰都怕的樣子,沒想到會主動來找他。
“怎麼?是夫人需要什麼?”
“不不不……是我……”
鶯時使勁兒掐了自己一下,小聲說:“小豆子哥哥,你可不可以教我騎馬呀?我不想總是拖後腿……”
小豆子撓了撓自己的臉。被這一口一個“小豆子哥哥”搞得暈乎乎的。
“成啊。”他咧嘴笑著答應。
傍晚,衛瞻才回孫府。
霍瀾音在房中憑藉先前的記憶描畫之後要路過的地形圖,她抬眼看向出現在門口的清秀姑娘,有些眼熟。
霍瀾音一下子將這姑娘想了起來。
先前在西澤周家,霍瀾音曾見過這個姑娘出現在衛瞻房中。彼時她還擔心這個姑娘會取代自己做這份藥引,第一次笨拙地去勾引衛瞻。
“俞蕭玉奉殿下之令,來教夫人用毒。”俞蕭玉屈膝,語氣恭敬中帶著絲疏離。
霍瀾音微怔,手中握著的毛筆松落,染髒了地形圖。
第53章
江太傅給衛瞻診了脈後,在廳中走來走去,眉頭緊皺。
最終還是霍佑安等不及,問:“太傅,哪裡不對?”
江太傅停下來,重重嘆了口氣,看向衛瞻,帶著慍意地問:“讓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體內有噬藥蠱?為何從未說起?”
衛瞻面無表情地將手腕處的銀針拔去,一言不發。
霍佑安看了衛瞻一眼,問:“噬藥蠱?這是什麼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