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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箭矢從後面射來,射在霍瀾音的腳邊。嚇得鶯時驚呼一聲。霍瀾音咬咬牙,克制著自己不要回頭去看,只是更加用力地握住了鶯時的手,使勁兒往山上跑。
霍瀾音雖然怕死,可就算今日當真因為回來救鶯時死在這裡,也沒什麼可後悔的。
霍瀾音好像又聽見了箭矢射來的聲音,箭矢聲那麼近,她不由一陣頭皮發麻。
不對,箭矢射來的方向不對。剛剛那支箭分明是從她身前的方向射過來的!
霍瀾音微怔。她猛地抬頭,望向高處的衛瞻。衛瞻手握弓箭,箭尖對準了她。有那麼一瞬間,霍瀾音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下一瞬間,她還沒來得及考慮是不是應該換個方向逃走,衛瞻手中的箭矢已經射出,帶著無可企及的力度。
霍瀾音望著那支箭,沒動。
箭矢擦著她的鬢間射過,風吹起她的長髮,一綹兒青絲隨之飄落。
霍瀾音轉過頭去,看見遠處一個手執弓箭的黑衣人應聲倒下。衛瞻射來的箭,正中他的眉心。
後方更多的黑衣人正一邊射箭,一邊朝這邊追來。奚海生和小豆子混在人群中,刀起頭落。
“老天呀!”鶯時嚇得直哆嗦。
“不要再回頭,繼續往前跑!”霍瀾音立刻回過神來,握緊鶯時,拿出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朝山頂跑去。
箭雨聲越來越多,有從身後射來的箭,也有從前方高處射來的箭。
除了箭雨,還有馬蹄聲。
霍瀾音知道後面的黑衣人越來越近了。若是被這些黑衣人追上,定然身首異處。
“夫人鬆手!”
——是小豆子的聲音。
霍瀾音轉頭,看見小豆子從後面追上來,他騎在馬背上,在鶯時另一側彎下腰,拉住了鶯時。霍瀾音急忙鬆手,小豆子立刻把鶯時拉上了馬背,朝前跑了……
霍瀾音有那麼一瞬間愣住了。她怔怔站在原地,有些懵。鶯時被救走了,她被留下了?
下一刻,腰間忽然被攬住,整個人被撈起來。
霍瀾音一驚,下意識地抽出靴子裡的匕首,反身射去。卻在對上衛瞻目光時,手腕一抖。積雪反的光影照在匕首刀柄上的“讓”字。
衛瞻眼中毫無波瀾地別開視線,面無表情地帶著霍瀾音調轉馬頭。
霍瀾音訕訕收了匕首,整個身子軟下來,疲憊地靠在衛瞻的胸膛。如今歇下來,才覺得雙腿酸痛,和一陣陣後怕。
可若上天再給她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霍瀾音在衛瞻的懷裡回頭望去,看著黑衣人越來越近。她想出聲提醒衛瞻,卻在仰起臉看見衛瞻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眸時,沉默下來。
兩個黑衣人追上來,舉起手中的長劍。
衛瞻拔出懸在馬側的長刀,甚至連回頭都沒有,好像只是隨手一砍。只是一刀,兩個黑衣人瞬間腰斬。下半身還跨坐在馬背上,上半身已經順著山坡滾落下去。鮮血噴涌,甚至還有腸子湧出來。
巨大的視覺衝擊,霍瀾音身子本能地狠狠顫了一下。她抬起眼睛去看衛瞻,發現衛瞻正低著頭在看她。霍瀾音拉了拉斗篷的紅兜帽扣在自己的頭上,十分溫順地把臉埋在衛瞻的懷裡。
衛瞻收回視線。
“讓之,為帝者,是天生的孤家寡人。狠心絕情縱橫捭闔,人心人命皆在你掌握之中,任你操控。任何人和事皆不可成為你的弱點,任何可能成為你弱點的人和事,任何想要要挾你的人,誅之。”
但是在這句話之後,永銘帝還說了一句話。
——“不過,天大地大,皇帝老子最大。”
衛瞻覺得前面的話都是廢話。那些為了穩固江山各種捨棄和妥協的皇帝,都他媽是碌碌無為的庸君廢物。
一個女人而已。
衛瞻俯下身,湊近霍瀾音的頭頂,輕嗅。
再野的貓兒,他也能馴乖。
衛瞻帶著霍瀾音重新回到山頂高處。
林嬤嬤問:“殿下,我們先行一步,海生應該可以全身而退。”
小豆子撓了撓頭,有些猶豫的口吻:“海生哥當真可行?”
霍瀾音摘下兜帽,回頭向山下看去。一眼看去,黑壓壓的一片,她甚至沒能找到奚海生的身影。
“側邊!”江太傅忽然抬手一指。
霍瀾音順著江太傅手指的方向看去,竟然有另外一批黑衣人從山的另外一個方向追來。
“我去!”小豆子立刻說。
言罷,小豆子將馬背上的鶯時放下去,立刻駕馬飛奔而去相攔。
江太傅在一旁搖頭嘆氣:“還是京中的日子快活。我那婆子罵我不知好歹跟著瞎折騰,我怎麼就沒聽呢?不聽夫人言,吃虧在眼前!”
霍瀾音悄悄觀察每個人的表情。她發現江太傅雖然總是說這樣的話,可他是笑著的,幾乎沒有半點著急的樣子。不僅是他,大家好像都不擔憂。
霍瀾音正琢磨著,耳畔忽然感覺到了一陣寒意。她微微側臉,衛瞻手中的箭矢擦著她的臉頰射過去。
一弓三箭,箭無虛發。
林嬤嬤也拿起懸掛在馬側的弓箭,朝著黑衣人射去。
霍瀾音忽然想做點什麼。她摸了摸,在馬側旁摸到還有別的弓箭,她也用力拉起了長弓,眯起一隻眼睛,朝著遠處的黑衣人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