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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儀臉上最後的那一點微笑也終於是散了。
霍瀾音看著周自儀和司徒十三打算出去說話,她忙說:“沒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
司徒十三看向周自儀。
周自儀沉吟片刻,回頭望向霍瀾音,對上妹妹堅持的目光,他最終點了點頭。
“是藥三分毒,何況是沒病的人吃了三個月的藥。這藥仍潛在體內,至於影響嘛……”司徒十三猶豫了一下,“我暫且說不好。咱們現在要做的是儘快將那些東西從身體裡趕出去。不能再用藥了,只能靠針灸來慢慢調理著。”
霍瀾音垂下眼睛,心裡空落落的。
是她疏忽了,因為一直沒覺得身體哪裡不舒服,竟沒有想過為人做藥引會不會傷害她自己的身體。
肩上忽然一沉,霍瀾音抬起眼睛,對上周自儀含著和煦笑意的眼。
他說:“阿音,回家了。”
“好。”霍瀾音彎起眼睛。
剛到周府,小廝趕忙迎上來,愁眉苦臉:“大爺,老爺發了好大的脾氣,喊您去呢!”
“知道了。你且去回父親我送阿音到她母親那裡,立刻過去。”
小廝猶豫了一下,只好這樣去回話。
霍瀾音心下不安,她問:“哥哥,父親那邊……”
“勿要多慮,萬事有我。”
霍瀾音側著臉,靜靜望著周自儀。
“為何如此看著為兄?”周自儀問。
霍瀾音淺淺地笑了,她說:“哥哥還是哥哥。”
“我永遠都是你的兄長。”
“嗯。”霍瀾音輕輕點頭,“我記住了……”
周自儀將霍瀾音送到姚氏居住的小院門口,道:“我且送你到這裡,這便往父親那裡去了。”
“好。”
霍瀾音立在小院門口,望著周自儀離開的背影。他一手負於身後,腳步永遠從容不迫。霍瀾音還記得小時候和哥哥一起讀書,欽羨文人風骨。如今,哥哥便成了書卷中文人的樣子。
鶯時開心地笑:“姑娘,有大爺在可真好!”
“誰在外面?”稻時從小院出來,見到霍瀾音臉上迅速攀上笑容,“姑娘!大爺果真將你接回來了!”
“我母親怎麼樣了?”霍瀾音急問。
稻時臉上的笑滯了滯,才重新笑著說:“前些日子是兇險了回,最近也好了些。夫人中午飯後服了藥,現在還睡著。夫人睡前還在念著姑娘呢!”
說話間,霍瀾音已隨著稻時進了屋。
屋子裡濃濃的藥味兒遮不住母親身上熟悉的氣息,霍瀾音的眼淚再一次濕了。她疾步悄聲走到床前,望著母親消瘦蒼白的臉色,困在她眼眶裡的熱淚一下子滾落。
“女兒不孝……”她跪坐在地,雙手搭在床沿,深深望著母親。
有的人分別時不知道思念有多深,重逢時一下子湧出來的想念洶湧得能將她淹沒。
稻時和鶯時急忙將霍瀾音扶起來。
“姑娘莫傷心。”
霍瀾音在床邊坐下,壓低了聲音:“沒事,我在這兒陪著母親。”
鶯時和稻時都退了下去,只留霍瀾音單獨陪在姚氏身邊。
霍瀾音凝望著母親,心酸又心疼。她的思緒飄啊飄,凌亂的記憶在打轉。從小到大和母親相處的一幕幕浮現眼前。
她趴在母親身邊,這讓等母親醒過來就能立刻看見她。
不多時,稻時匆匆跑進來,聲音又急又低:“姑娘,大爺和老爺在書房裡起了爭執!”
霍瀾音皺眉,急忙起身,往書房去。
書房裡。
周玉清氣憤地訓斥:“你以為你是誰?青天大老爺?替天行道?為官半年,你說你得罪了多少朝中大臣!這些人哪個是你能惹得起的!”
周自儀一手負於身後,氣定神閒而立。
周玉清看見他這個樣子就來氣。
“你讀書考功名是為了光耀門楣,豈能如此胡作非為不計後果!如今看來,你還不如留在西澤當個教書先生!前陣子反駁王爺,昨日得罪了陳督主,今日竟敢攔大殿下的馬車。你瘋了吧?再這麼下去,咱們周家都要跟著你完蛋!”
“光耀門楣是小志,報效國家乃為大志。”周自儀朗聲道。
“你!”周玉清指著周自儀,“我和你說了這麼多,你一句聽不進去是不是。啊?咱們從西澤那樣的小地方來到京城是多不容易的機會?你母親為你祈了多少福念了多少經,換來你今日福報!文官千千萬,非要做諫臣!史上諫臣哪個有好下場?”
周玉清深吸一口氣,努力克制著胸腔里的憤怒,放緩了語氣:“自儀,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太年輕,太意氣用事,不懂明哲保身的道理。至剛易折啊!這天下不平之事太多,你管不過來,也沒那個能力去管。聽父親一句勸,收起你的大志,好好去做相門婿,調職,日後必將前程似錦。”
周自儀失望地望著自己的父親,道:“父親從小送兒去學堂讀書,學聖賢之道。如今卻告訴兒子要明哲保身,蒙上自己的眼睛視陰暗不見,甚至與陰暗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