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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子落在地上,鶯時蹲下來去撿。再起身時,衛瞭立在她面前。
恍惚間,好似回到九年前,同樣嚴寒的小湖邊。只是彼時天色昏暗,如今晴空萬里。
後來啊……霍瀾音扶額,長吁短嘆。她又用力去戳鶯時的額頭,佯裝生氣:“說好了跟著我一輩子。還說什麼老死宮中就是最好的歸宿……如今還是跟野男人跑了!”
霍瀾音說著這樣的話,卻給了鶯時最豐盛的嫁妝。她眉眼間,皆是無盡的溫柔,還有欣慰。
是夜,衛瞻回來,沉默地坐在窗下,滿腹心事。
霍瀾音撿起地上的練字本,收到一旁。想來又是憬兒淘氣,把哥哥的功課當成了玩具。她走到衛瞻面前,問:“怎麼了?”
衛瞻長舒了口氣,順勢將霍瀾音拉在懷裡,他將下巴搭在霍瀾音的肩上,沉聲道:“此次出征,聽說在西蠻再往西的地方,有一個小國為紀,前幾年國內動盪,如今在位的帝王竟是位女帝。”
霍瀾音怔了怔,又聽衛瞻說:“我派人潛入紀國,伺機尋得女帝畫像。”
霍瀾音緊張地問:“如何?”
“還未得。人已經回京路上,明後日當入宮。”
寢殿內安安靜靜的。
霍瀾音忽然問起:“陛下可還記得小豆子和林嬤嬤?”
“林嬤嬤是孤乳娘,可會忘記。”
“當初陛下回京,處置了江太傅,又下令林嬤嬤和小豆子各自回鄉,沒有傳喚不得入京。前幾個月,我想起翠風和紅風來,派人去她們家鄉送些錢物。然而得到的消息卻是她們兩個根本沒有回鄉。我再去尋林嬤嬤和小豆子的消息,亦是尋不到。他們幾個人,自從九年前便徹底消失了。”
闔著眼的衛瞻猛地睜開眼睛。他起身,拉著霍瀾音往外走。
“這麼晚了去哪裡?”霍瀾音問。
衛瞻帶著霍瀾音連夜趕往皇陵。
若是讓大臣知道,不知道要如何反對。所以衛瞻立刻行動,派暗衛進皇陵,開帝棺。
本是該帝後合葬的靈棺內,只有一具枯骨。
翌日清晨,衛瞻先前派人去紀國尋女帝畫像的侍衛入宮,終於帶回了紀國女帝的畫像。
米黃的畫卷一點點展開,一身紅衣的女人美艷不可方物,眉宇之間傲意凌人。
霍瀾音的熱淚一下子湧出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伏在衛瞻的胸膛泣不成聲。
那藏在心底角落的自責悄悄壓了她九年,終於得以放下。
衛瞻深吸一口氣,他闔上眼,壓下眼底的情緒。這一刻,倒也說不清心中是怎樣的滋味。
每個人的選擇不同,這世間事也並非對錯分明。前往彼岸的道路未必只有一條。堅持自我,更未必就是一種錯誤。
縱使前途萬難,她還是堅持自己決然的方式走下去,即使失敗也無悔。
而霍瀾音,也會用她選擇的方式繼續散發著螢火之光。
霍瀾音為後時,大力推廣學堂,將民間學堂開設在北衍每一個村鎮。她更是改革科舉制度,首次大膽地在科舉之中添加醫、農、數學和天文部分,逐漸改變了北衍的重武輕文。經過多年努力,北衍終於文武相衡,各術發展,一片繁榮。
霍瀾音俯下身來,輕輕去吻衛瞻的額角。
霍瀾音覺得很是幸運。原以為以衛瞻暴躁的性格,定然一意孤行,不理會她的提議。然而讓她意外的是,她與衛瞻的很多看法都是相同的。
霍瀾音偎在衛瞻身側睡著了,兩個人的白髮相抵相伴。
霍瀾音在世時,臣民對其評價褒貶不一。而後來,終究得到史冊上的一聲賢后。
而那些藥引、傻子太子妃等小事兒,在一樁樁載入史冊的大事面前,什麼也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