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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時一走,衛瞻暴躁地摔了面具。
——因為藥的臭味兒。
霍瀾音不去招惹他,安安靜靜地摸索著去鋪被子。她惜命得很,把鶯時帶的話記得牢牢的,今晚不能著涼,得蓋兩層被子發汗。
衛瞻上了炕,拎住霍瀾音的後衣領,將她從土炕里側拎到近處,一臉嫌棄:“霍瀾音,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身上有多醜?”
原先,霍瀾音體香還可以中和藥的臭味兒,如今淤泥遮住了她身子原本的香,再也沒有東西去遮藥味兒。偏偏玉克縣這樣的小地方尋來的草藥也都不算上等,藥的味道也更重一些。
霍瀾音不懂衛瞻為何對草藥的味道這麼敏感,她也不想去弄懂。
她乖乖地抱緊被子,可憐巴巴地低著頭,小聲說:“那、那我今天晚上睡在地上好了。”
衛瞻板著臉:“夜裡會有老鼠在地面亂竄。”
霍瀾音嚇得縮了縮肩,越發將自己的身子縮進被子裡,又說:“那我今晚去隔壁林嬤嬤和鶯時的屋子擠一擠。”
衛瞻繼續黑臉:“咱們可是在扮演恩愛夫妻。”
霍瀾音怯生生地仰起臉,朝向衛瞻的方向。
隔著紅綢,衛瞻指腹捻了捻霍瀾音的眼角。眼前浮現霍瀾音眼淚欲落不落的委屈樣子。
衛瞻鬆了手,朝後躺去。睡覺。
霍瀾音側耳聽了又聽,聽不到衛瞻的響動。她摸索著去整理被褥。躺下來後,去扯兩層被子把自己裹起來。
到底是什麼都看不清,動作顯得十分笨拙。磨蹭了好半天,她才將身子縮進兩層被子裡,連頭都一併給蒙住。
衛瞻欣賞了半天小泥人摸著黑把自己當成蛹一樣裹起來的操作,他將自己身上的那層被子扔到霍瀾音的身上,然後把霍瀾音連人帶被子拉進懷裡。大長腿一搭,搭在霍瀾音的腿上。
有三層被子裹著,總能裹住藥臭味兒吧?
哎,還是臭。
湊合睡吧。累。
大概是風寒藥的緣故,霍瀾音第二日醒來已經過了中午。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眼前紅紅的。她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的眼睛患上了雪盲症。她撐著土炕坐起來,猶豫了一下,解開蒙著眼睛的紅綢布。
做了番心理準備,她才慢慢睜開眼睛。眼前灰漆漆的,模糊一片。只能看見大片不同色塊的影子。想像當中的睡一覺醒來就會痊癒並沒有出現。
雖然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可霍瀾音還是難免覺得失落。
隱約聽見院子裡有說話的聲音,霍瀾音聽出鶯時的聲音,還有王大娘的聲音。她重新將紅綢蒙上眼睛,才推開窗戶,輕聲喊:“鶯時?”
“哎!姑……夫人醒了!”鶯時趕忙起來。
王大娘笑著說:“哎呦喂,你這丫鬟可真不會看眼色。人家恩愛小夫妻,哪裡用你進去幫忙?這是小娘子臉皮薄,想喊自己的男人不好意思呦!幫你家夫人穿衣洗臉的事兒自有他男人來做,你這丫鬟去打打水、端端飯才是正經!”
鶯時被說懵了。她當然記得眼下一行人撒了謊,她無措地望向霍瀾音,可是霍瀾音的眼睛看不見,哪裡能給她什麼眼色指使。
“去罷。”衛瞻開口。
鶯時更懵了。去哪兒了?
小豆子輕咳了一聲,笑嘻嘻地說:“鶯時你去打水,我去端飯!”
“哦……哦!”鶯時趕緊應了一聲,又看了霍瀾音一眼,才腳步匆匆地去打洗臉水。
“看來昨夜娘子睡得不錯。”衛瞻走進房中,彎下腰來,摸了摸霍瀾音的頭。
霍瀾音一怔,被衛瞻這一聲“娘子”叫得毛骨悚然。
鶯時端著熱水進來,衛瞻撈出浸在水中的帕子,看著霍瀾音,慢條斯理地擰乾帕子上的水。他扯開蒙著霍瀾音眼睛的紅綢,給她擦臉。
……霍瀾音覺得臉有點疼。
衛瞻立在炕前,即使是給霍瀾音洗臉,也站得筆直,一副高高在上的尊貴樣子。他忽然彎腰,湊近霍瀾音的臉,說:“娘子,你有眼屎。”
霍瀾音一怔,忽然就紅了臉。
衛瞻面具後的唇角輕輕扯出一絲笑,他站直身體,順手將窗戶關上。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瞥了一眼鶯時:“出去。”
他將鶯時趕了出去,才伸手去脫霍瀾音的衣服,給她換身乾淨的衣服。霍瀾音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露出裡面塗了泥的身子。她身上大片的泥已經皸裂,看得衛瞻皺了眉。
“真醜。”他說。
霍瀾音剛想說話,衛瞻將她拎了起來,去扯她的裙子。霍瀾音沉默起來,不吭聲了,任由衛瞻給她脫衣服,穿衣服。
穿戴整齊,霍瀾音扶著衛瞻的手臂走出小房間,去廳中吃飯。農家小院,屋子都很小,裡面除了一張土炕和一個小柜子,並沒有能吃飯的桌子。她睡到這個時候,的確餓得很。
“餓了吧?快吃些東西!都是些農家的飯菜,你可別吃不慣。”王大娘十分熱心。
“還沒有吃聞著就很香,味道一定很好。”霍瀾音又一次次道謝,才接過鶯時遞過來的筷子。
衛瞻奪過筷子,緩緩說道:“娘子眼睛受了傷,當然是要為夫餵你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