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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媽媽提著裙子在後面默默地追,追了好遠好遠,就像多年前送霍石出征。眼前是霍瀾音從小到大的一顰一笑。
霍瀾音探出頭,使勁兒朝她揮手,喊著讓她回家。可是姚媽媽耳邊只有風聲和自己的喘息聲。
馬車到底是越來越遠,遠到消失在視線里,再也看不見。姚媽媽力竭,跌坐在地,氣喘吁吁。她怕,她怕此番相別一如送她父親出征,今生再不得見。
稻時追了好半天才追來,她一屁股坐在姚媽媽身邊,大口喘息了兩聲,勸慰:“姑娘說了,她以後一定會回來接您的。您要好好保重身體才行!”
回來?
霍石走的時候也是那麼說的。
她扶著稻時的手慢慢站起來。以後的日子裡,她的生活又成了無盡的等待。從等待霍瀾音的父親,變成等霍瀾音。
姚媽媽望著剛升起的朝陽,喃喃自語:“回不回來都好,只要平平安安……”
車廂里的霍瀾音低著頭,用帕子抹去眼角的濕意,打開姚媽媽給她帶的糕點。幾層的盒子裡擺著桂花酥、酒釀玉糕、玫瑰丸子、芙蓉餅……都是她自幼喜歡的。
她將盒子一層又一層地打開,打到最後一層,裡面放著她昨日留給姚媽媽的全部銀票。
明明眼淚已經忍了那麼久,這一刻卻一下子滾落下來。
她會回去接阿娘走的,一定。
衛瞻一直看著霍瀾音的情緒轉變,見她收起情緒平復了心情。衛瞻收回視線,閉目養神。
馬車一路向西,西行了大半日。傍晚時分,經過棣康關谷。在前面騎馬的陳老三對陳老大使了個眼色。
陳老大向弟弟點了點頭。
這棣康關谷狹窄僻靜,偶有山匪,平日裡幾乎見不到人影。甚至相傳這裡有吃人的野獸。就算是有人趕路不得不經過這裡,都要快馬加鞭。
往西荒走的路有很多條,陳老大故意選了這一條。
陳老大以人馬都要歇息為由,暫停了車隊行進。人在馬車裡坐了太久,也的確需要下去走動走動。
霍瀾音扶著鶯時的手下了馬車,環視四周,忽然轉身去尋衛瞻:“殿下,這裡是棣康關谷。不該選這條路。”
衛瞻看了一眼前面交頭接耳的陳家兄弟,沒說話。
霍瀾音以為衛瞻不信自己,她還欲再說棣康關谷的兇險,可再看一眼衛瞻不當回事的樣子。她又把話咽了回去。
謹慎為上,她不想再亂走,轉身打算回馬車。她剛轉身,就發現陳老三在上上下下打量著她。那種目光讓她渾身不舒服。
陳老三忽然摔了手裡的酒壺,萬福鏢局近三十個人一下子涌了上來,將衛瞻一行圍在當中。
陳老大慢悠悠地走出來,笑著說:“我三弟看上了你的女人。”
陳老三“嘿嘿”一笑,“前頭兇險,沒我們護送,你們過不去!你只要把這個女人給我。我們仍舊送你們過棣康關谷。嘿嘿,像你這樣的富貴人家,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女人一堆?應該是不介意把她給我嘛。如果不把她給我……”
鶯時氣白了臉,緊緊靠著霍瀾音。
霍瀾音倒是臉上沒什麼表情,不見驚慌。
衛瞻看了霍瀾音一眼,沉聲道:“你要她?”
“對對,就是她!嘿嘿,上次你帶她去俺們鏢局的時候,俺就看上她了!”
“要就過來拿。”衛瞻道。
陳老三得意地看了大哥一眼,那意思好像在說——看,我就知道很容易得手!
陳老三搓著手地朝霍瀾音走去。
霍瀾音向後退。
“你男人都不要你,把你送給了我,你還能躲哪兒去?來,日後我寵著你!”陳老三一副色眯眯的樣子。
奚海生疑惑地看向江太傅,不清楚是不是該出手。下一刻,他手中的重刀已經被衛瞻拿走。
銀光一閃,一顆碩大的人頭落地,一直滾到霍瀾音的身前。
霍瀾音駭得連連向後退,看著朝自己滾來的人頭,臉色發白。
衛瞻動作太快,收刀時,陳老三的身體才倒下。他將重刀交還給奚海生,接過小豆子遞來的帕子擦手上的血跡。他把髒了的帕子扔到陳老三瞪成銅鈴死不瞑目的臉上,煩躁地說:“去陰間要你奶奶。”
第28章
陳老大目瞪口呆,他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三弟被一刀斷頭。他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著三弟的人頭。鮮血逐漸濕透了覆在其上的帕子。
“啊啊啊啊啊……三弟啊!我的三弟啊!”
陳老大長得人高馬大虎背熊腰,憤怒的時候眼如銅鈴,聲如洪鐘。那一聲“啊啊啊啊啊……”式的咆哮雷劈一樣。
衛瞻剛轉身,被陳老大吼得皺了眉。他指了指奚海生,說:“把他的嘴給我堵上。”
“是!”奚海生爆喝了一聲,將手中的長刀朝陳老大擲去。
重刀準確無誤地刺中陳老大張著的血盆大口,從後腦刺出,刀柄堵在嘴外。鮮血從陳老大口邊流出,陳老大瞪圓的眼睛和陳老三死前一模一樣。奚海生拍了拍手,夸自己:“漂亮!”
衛瞻瞥了奚海生一眼,道:“把你自己的嘴也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