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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氏微笑著,摩挲著手中那串紅瑪瑙手串。
她不是愚蠢至殉情的人,可也不是惜命的人,要不然也不會這些年把用來調養身體的錢銀全部用在幫助那些更需要的鰥寡孤獨者。
先前,霍瀾音雖然經歷了苦難。可姚氏知道她的女兒是個有主意的,是個堅強的人,像她的父親一樣。她相信她的女兒即使短暫不幸,也會努力給自己拼一個好的未來。她一直對霍瀾音有信心,也沒什麼不放心的。而她身為母親,一無所有,並不能幫霍瀾音多少,說不定還會拖累女兒。
她不會主動赴死,卻也覺得短壽沒什麼壞處,還能早些見到冥府中等著她的人。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
姚氏慢慢收攏蒼白乾枯的手指,握緊掌中的手串。
她的女兒病了,病得厲害。未來不可知,女兒以後說不定會被拋棄、會被人欺負、會活不下去。她得好起來,她得努力活得久一點,再久一點,才能照顧女兒的餘生。
霍瀾音回去的路上一直神情懨懨,沒什麼精神地偎在衛瞻身邊。馬車不小心顛簸了一下,下巴磕在衛瞻的手臂上,她也沒什麼反應。
“明天還帶你回家。”
栽歪靠在衛瞻肩膀的霍瀾音一下子坐直身子,腰背挺直,沖衛瞻露出特別燦爛的笑臉。
“嗤。”衛瞻冷笑了一聲,伸手捏了捏霍瀾音的臉,“你故意等著我這話吧?小狐狸傻了也是只小狐狸……”
霍瀾音的眼睛彎成了一道縫兒。
因為衛瞻答應第二天還能出宮回家見母親,當天晚上她特別乖地主動跑進偏殿去泡藥浴。
當然了,衛瞻得陪著她一起才行。
這回衛瞻做了準備,浴桶旁邊的桌子上放著零食糖果,還有霍瀾音喜歡玩的小東西,甚至放了一本書,若她不想吃也不想玩,他就給她講故事。
他要分散她的注意力,不想讓她再想起在浴室里不好的記憶。
第二天,衛瞻還在睡著,霍瀾音卻已經早早醒來,她雙手托腮望著衛瞻,等了又等,他還是不醒,霍瀾音急了。她鼓起軟軟的兩腮,朝衛瞻吹了一口氣。
衛瞻皺了下眉,卻很快舒展開,繼續睡著。
霍瀾音哼唧了兩聲,她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湊過去舔了一下衛瞻的眼睫。
“還不起,還不起!”霍瀾音嘟起嘴。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揪了一根衛瞻的眼睫毛。
衛瞻眼皮跳了跳,黑著臉睜開眼睛,卻忽地對上一雙澄澈的眼眸,澈如山間靜潭,瀲如波中月。他在她的眼中看見了自己,她的眼睛裡只有他,正如他的心裡也只剩下了她。
有那麼一瞬間,衛瞻以為她回來了。他的泥泥回來了。他的心劇烈跳動起來。
“你醒啦!”霍瀾音開心地笑了。
衛瞻那顆心忽然停跳了一拍。
哦,他的泥泥還沒有回來。
衛瞻溫柔地揉了揉霍瀾音的頭,掌中的力度忽地加重,翻身將她壓在一旁,合上眼,吻她。
即使,現在的她根本不知何為親吻。
第160章
他已許久不曾這樣動情吻她。
然而他再如何深情,她也不懂。她會哭會叫,會大聲嚷嚷著疼,和以往完全不一樣。
衛瞻俯下身來,將臉埋在她的頸窩,用力嗅她身上的香味兒。從這熟悉的氣息間奮力回憶過去的她的一切。
“泥泥,泥泥——我的泥泥啊——”
她理他那麼近,他卻覺得是天與地的距離。抱著她,對她的思念在瘋狂生長。
霍瀾音委屈地擦眼淚,眼淚從眼角流進鬢間的發里。她用手去拍打衛瞻,哭著抱怨:“我是音音,我不是泥泥!嗚嗚嗚……”
折騰了很久,又重新梳洗過,已經是中午了。霍瀾音心心念念想回家,可是一場大雪覆下來,阻了通行。
“天放晴了再回去。”衛瞻說。
霍瀾音咧著嘴想哭,衛瞻將一粒果子糖塞進她的嘴裡。她“呸”的一聲把糖吐了出來,重重哼了一聲,使勁兒去瞪衛瞻。
殿下的宮人個個低著頭,誰也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來,生怕被遷怒。然而下一刻,衛瞻卻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小混帳脾氣越來越大了。”
霍瀾音吐舌頭扮鬼臉。
衛瞻卻只是笑。他笑夠了,重重嘆了口氣,坐在椅子裡低著頭,裝出難過的聲調:“音音只想回來,不要讓讓了。”
霍瀾音歪著頭看他,思索了好一會兒,好像在心裡進行了八百呼和思想鬥爭,然後她蹲下來,撿起剛剛吐到地上的那塊糖遞給衛瞻面前。
衛瞻黑著臉,開口:“你這混帳……”
霍瀾音將手裡髒兮兮的糖塞進衛瞻的嘴裡,彎著眼睛不停地咯咯直笑。
衛瞻剛伸出手,霍瀾音以為他要打她,閉著眼睛歪著頭朝一側躲。衛瞻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摸了摸她的頭,然後捏著她的臉,讓她張開嘴,把嘴裡那顆髒兮兮的糖餵給她吃。
“讓讓壞——”霍瀾音剛一張嘴,嘴裡那顆糖就被她咽了下去。
她“嗚呼”一聲,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射出舌頭想要往外吐,可是什麼都吐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