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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角落的枯柳下,姚媽媽抱著件棉衣等在那裡。
霍瀾音怔了怔,加快腳步迎上去。
姚媽媽瞧著霍瀾音神色尚好,不似昨天夜裡那般失魂落魄,悄悄鬆了口氣。她將棉衣披在霍瀾音的身上,牽起女兒的手,領她回家。
霍瀾音低著頭望著雪地上兩個人緊挨著的影子,說道:“下次不要再這樣一直等著我了。”
姚媽媽隨口“嗯”了一聲。
霍瀾音望著姚媽媽的側臉,心裡微酸。姚媽媽是她乳娘的時候便很是由著她的心意,她想做什麼,姚媽媽阻攔不了就站在不遠處陪著她。
霍瀾音知道姚媽媽只是敷衍她,她下次再來時,姚媽媽還會風雪無阻地等在不遠處。說不聽的。
霍瀾音眯著眼睛望著遠處被積雪覆蓋的遠山,唇角慢慢攀上淺淺的笑,她說:“過幾日過生辰,還想像往年一樣吃阿娘做的長壽麵。”
姚媽媽愣了一下,動作有些僵硬地點了下頭,說:“好。給你煮,每年都給你煮。”
這是自從霍瀾音和周荷珠身世大白後,霍瀾音第一次開口喚她阿娘。
母女兩個都沒有再說話,踩著咯吱咯吱的積雪,牽手前行。
廚房裡,林嬤嬤將親手做的糕點遞給小豆子,又塞給他一瓶藥:“送去的時候,把這瓶外傷藥一併帶給殿下。”
“啊?殿下受傷了?”小豆子頗為驚訝地問。
“小事,被面具劃傷了。”林嬤嬤說道。
第6章
“被面具劃傷了……”小豆子嘟囔了一句,心裡還是覺得詫異,殿下佩戴面具已久,怎麼會突然被面具劃傷?他一邊琢磨著,一邊提著食盒轉身往外走。
“等一下。”林嬤嬤又把他叫住,“給殿下送完東西回來之後,把這一份送去給夫人。”
“夫人?”
小豆子反應了一下,恍然大悟,十分隨意的口吻:“哦……嬤嬤是說周家那位姑娘啊。這怎麼就夫人了,有點不合適吧。”
林嬤嬤板著臉訓斥:“收起這副不當回事的德行,也注意你這張嘴。她服侍過殿下就是半個主子,日後恭敬些。”
“是!都記下了!”小豆子立刻嚴肅起來。他有點怕林嬤嬤。在宮裡做事的小太監小宮女們就沒幾個不怕林嬤嬤的。
“事情做好後,去後院雪地領跪半個時辰。”
“是!”小豆子大聲應下,在心裡悄悄鬆了口氣。才半個時辰,林嬤嬤這次罰得不重。
霍瀾音回去之後,正在吃午飯,小豆子提著食盒送來糕點。
“林嬤嬤做糕點的手藝可是一絕,在宮中時已許久不曾親自下廚。今兒個做了兩份,特送來給夫人一份。”小豆子經了林嬤嬤的敲打,笑著臉說好話。他年紀不大,長了張小圓臉,笑起來的樣子很是可愛。
霍瀾音趕忙讓鶯時將食盒接過來,道:“替我謝過林嬤嬤。”
待小豆子答應下來,姚媽媽送他出去時,塞給了他一塊玉佩:“公公莫要嫌棄,拿著玩兒就好。”
“不不不!”小豆子連連擺手,“媽媽可別難為我,林嬤嬤要是知道了,非敲碎了我的腿不可!”
小豆子堅決不收,一溜煙兒跑走了,高高興興回去跪雪地。
姚媽媽回屋後皺眉道:“他既不收這個,那我下午做些實用的針線活送過去。總要打點一下。”
一旁的鶯時出主意:“今年的冬天真冷,不若做些棉鞋或護膝!”
姚媽媽點頭。
霍瀾音推開食盒,捏著一塊雪色的糕點小小咬了一口。
她也懂得打賞下人的必要,可她身無分文。如今竟然要靠姚媽媽拿自己這些年積攢的錢銀貼補她。
霍瀾音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
她記得姚媽媽一直省吃儉用,為的就是攢下積蓄將來為自己和荷珠贖了奴籍,回家鄉去。
霍瀾音昨晚一夜未眠,吃過東西,又梳洗過,換上一身寬鬆的寢衣打算補眠。先前在衛瞻那裡因為一直很緊張毫無睡意,此時放鬆了些,困意襲來,她躺在狹窄的木板床上,很快就睡著了。然而她才剛剛睡著一刻鐘多些,宋氏屋子裡的丫鬟便來請她過去。
若是以前,姚媽媽自然可以做主讓霍瀾音多睡一會兒,可今時不同往日,即使知道霍瀾音睏倦得很,也得把人喊醒。
霍瀾音顯然沒睡醒,垂著頭坐在床沿。姚媽媽讓鶯時端來水洗過臉,又服侍她換了身衣裳,拍了拍霍瀾音的手背,說:“我猜夫人那邊沒什麼事兒,一會兒就能回來。我讓鶯時將暖手壺塞進了被子裡。等你回來的時候,暖和得可以睡個踏實。”
霍瀾音點頭,她垂著眼睛出門。一出了屋,被寒冬臘月的涼風一吹,困意倒是稍稍減退了些。
說起來,自從上次宋氏勸說霍瀾音做衛瞻的藥引,她已有七日不曾見過宋氏。重新邁進熟悉的屋子,她的心境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若是以前,她還沒走近門檻就會加快腳步。錢媽媽會眉開眼笑地挑起帘子,她會笑著喊一聲“母親”,提裙跑向宋氏,抱著她的胳膊跟她撒嬌。
如今……
霍瀾音規規矩矩地邁進房中,垂著眼睛,雙手交疊在腰側正經行禮:“給夫人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