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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儀早就想明白了,所謂的陷害不過是有人希望他不再牽扯在三二七案中,他自來了天牢,倒也從未擔心過自己,卻是時常擔憂外面的形勢。
“李姑娘可方便對在下說些外面的事?”周自儀問。
李青曼來之前早就想好了,如今周自儀身在牢獄中,外面的很多事情不必告訴他,免得他擔憂。可真的見了他,當他這樣問她,她倒是不想隱瞞。
“如今二王爺和父親一起輔佐二皇子代理朝政。”
“什麼!”周自儀驚了,下意識地上前兩步拉住李青曼的手腕,想要將她拉轉過身。
接觸的那一剎那,李青曼身子僵了一下,迅速收回自己的手,倉皇向後退了一步。
周自儀幾乎是在同一刻向後退了一步,誠然道:“是在下唐突了。”
李青曼將被周自儀拉過的手背到了身後,緩緩搖頭,說道:“因為……”
李青曼忽然又猶豫了。
周自儀微微側首,垂目沉思,繼而驚問:“阿音出事了?”
“你怎麼知道?”李青曼脫口而出,然後才驚覺自己失言。
“果然。”周自儀輕舒一口氣,“我自進來,再無她的消息。這不符合她的性格,她不是那樣被動的人,必然會想方設法帶我出去,即使不能也定然會來相見。果然……敢問李姑娘,家妹出了什麼事?”
李青曼瞧著周自儀神情泰然,似乎早就有所料。便將自己知道的關於霍瀾音最近的事情都講給周自儀,包括她知道的如今朝堂上的事情。
聽了她的話,周自儀眉頭緊鎖,久久不言。
獄卒走過來,十分歉意地催促:“李姑娘,時候差不多了……小的也是為難……”
時間過得這麼快嗎……
李青曼飛快地看了周自儀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她垂著眼睛,低聲說:“周大人慢用。我這便走了。”
周自儀沉默,再次躬身深深作了一揖。
李青曼剛剛邁過門口,又轉過頭。她掀開兜帽一點,望向周自儀,問:“周大人可有什麼話要帶給家人嗎?”
周自儀這才看見李青曼的臉。天青色的斗篷,在灰暗的牢房中很不顯眼,光線昏暗,陰冷寒氣,襯得她的眼睛浸著無盡的柔情之水。
可她似乎瘦了些。
“冬日天寒,李姑娘當多食些葷肉。”周自儀道。
李青曼怔怔。
“倒也沒有什麼話需要煩勞李姑娘相帶。”
她來見他已是不妥,哪能再煩勞她帶話,憑白惹旁人閒話。
李青曼胡亂點頭,放下兜帽,轉過身匆匆往外走。狹長的走廊兩側牆壁懸著微弱的燈光,將她纖細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周自儀在小方桌旁邊坐下,拿起筷子。破舊的小方桌上擺著世上最好的珍饈,不僅是菜餚花了心思,就連盛著菜餚的碗碟也精緻無比。周自儀夾起一塊海棠酥餅,酥餅上有著“福、壽、順”等等過年時的吉祥話。
筆觸溫柔,線條雋永。
周自儀嘗了一口,好似可以想像到一雙妙手洗去丹蔻華脂入廚雕字的畫面。周自儀的目光緩慢地遊走過每一碟菜餚。
她做這些應當用了很久吧?
周自儀這頓一個人在牢獄中的年夜飯,沒有酒,只有茶。他抿了一口茶。天氣嚴寒,茶水早就涼了。
周自儀將茶盞放下,指腹探入茶盞中沾了一點茶,然後慢條斯理地在桌面寫了個“曼”字。
最後一筆拖到最後,他收了手。茶漬逐漸浸透桌面,他十分有耐心地看著桌面上的那個“曼”字逐漸消失,直到看不見。然後拿起筷子,吃飯。
李青曼離開天牢,匆匆上了李家的馬車,吩咐車夫回家。
“姑娘,咱們今日真的不去參加宮宴了?”
“年年都去,也沒什麼意思。”李青曼抱著丫鬟遞過來的暖手爐,她彎下腰,將臉也貼在暖手爐上,驅驅寒。
她穿著這麼多,手裡還抱著暖手爐已經覺得這樣冷。也不知道他在牢中是不是更難以抵抗嚴寒。
馬車轆轆聲中,李青曼回憶里剛剛見到周自儀的一幕幕。尤其是剛見到他時,他背對著她,握筆提詩的挺拔背影。
其實相見的時間那麼短,哪有那麼多的回憶可供一遍遍琢磨。
幾個小丫鬟互相使眼色,其中一個笑著開口:“姑娘,奴婢瞧著周大人在牢中的生活條件也太差了些。要不要勸勸老爺幫忙從中周旋,將周大人放出來呀?”
另外一個小丫鬟也笑著接話:“也免得咱們姑娘心疼呀!”
李青曼輕嘆了一聲,緩緩搖頭:“他不會願意這樣的。因為他是周自儀。”
幾個丫鬟面面相覷,不懂李青曼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倒也沒敢再多問了。
而此時的宮宴,因為帝後未到,宴席遲遲不能開。
皇后從皇帝那兒出來,肅著容,拖著繁複宮裝,獨自去宮宴。這還是她自打入宮,第一次不是和陛下一起趕赴宮宴。
“娘娘,二王爺有重要軍事求見。”太監進來稟告。
皇后問了宮女現在的生辰,召二王爺在偏殿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