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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日,衛瞻隻字不提,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白天有時不在府中,留在孫家的時候也是長久地坐在書房裡。霍瀾音曾給他送茶水的時候,好奇地看了一眼他案上的書卷、手中的信件,驚訝發現他雖然人在遠方,朝堂政務從未離手。
每日傍晚,衛瞻會帶霍瀾音出府練習騎馬。連續幾日下來,經過衛瞻特別設計的小訓練,霍瀾音的馬術日漸熟練。
這一日衛瞻帶著霍瀾音去集市,讓她練習在鬧市區躲避人群和安撫慢行時不耐煩的馬。
後天就是大年三十,集市一日比一日熱鬧,尤其是這兩日最是辦置年貨的時候。
霍瀾音已經不像先前那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控制住小白,如今她倒是也能順便看看。她的目光好奇地一一瞧過商販和行人,唇角忍不住帶了笑。她自小養在深閨時,不能隨意出府。只在小時候央著兄長帶她出府玩過幾次,後來她長大了些,哥哥也不敢帶著她亂跑亂逛。不過總是會淘各種好玩的小東西送她。
不遠處有一位茶白長衫的斯文讀書人路過,霍瀾音的目光追隨著那位讀書人,直到他走遠。她知道那人不是兄長,只是看見了相似的身影難免多看了幾眼。開了春就要開科,希望兄長金榜題名仕途無阻。
霍瀾音回頭,發現衛瞻審視地盯著她。霍瀾音一怔,乖乖地主動解釋:“我不認識那個人,只是那人身量很像兄長。記掛兄長開春科舉的事情。”
“你兄長叫什麼?”衛瞻問。
“周自儀!”霍瀾音忽然湊到衛瞻面前,彎著眼睛,“殿下要給哥哥走後門嗎?”
“科舉豈容隨意玩笑。”
他的眼睛是黑的,臉上的面具也是黑的。
“玩笑話嘛。”霍瀾音轉過身去,拉著馬韁,朝一個賣面具的小攤販走去。
“老闆,我要那個!”霍瀾音指著一個紅粉相間的面具。面具的底色是粉色,在臉兩側分別畫著個俏皮可愛的紅色不倒翁老爺爺。
“好咧,五文錢!”小販遞上面具。
霍瀾音愣了一下,朝衛瞻伸出手:“殿下帶錢了嗎?”
衛瞻無語,將錢袋子扔給她。
霍瀾音接過粉紅面具,抵在衛瞻的臉上,彎著眼睛笑起來:“這個樣子好看多了呀。”
衛瞻面無表情。
霍瀾音視線上移,對上衛瞻沒什麼溫度的眸子,她默默將粉紅面具收起來,小聲說:“先給殿下收著,興許以後會用上呢……”
“大老爺,過年啦,給夫人買支花吧!”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跑到馬前,將手裡的花高高舉過頭頂。
這個季節,除了紅梅也沒旁的花。他舉起的那一捧花兒,是用絹布縫出來的,瞧上去做工著實不算好。
霍瀾音剛想提醒小男孩趕緊走開,別惹得衛瞻發脾氣一腳把他踢開。衛瞻卻彎下腰,認真從那捧花里挑了一支杜鵑。
“很好看。”衛瞻摸了摸小男孩的頭。
小男孩驕傲地挺起胸脯,高興地說:“娘親和姐姐一起做的!”
霍瀾音頗為意外地看向衛瞻。
衛瞻對上霍瀾音的目光,說:“給錢。”
“哦哦……”霍瀾音趕忙付了錢。
“大老爺,再給夫人買支冰糖葫蘆吧,可好吃啦!”又有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抱著一串糖葫蘆跑過來。
小姑娘身上的單薄衣服補丁疊著補丁,這麼冷的天兒腳上還穿著一雙露著腳趾的草鞋。
衛瞻在小姑娘身上掃了一眼,視線落在那串冰糖葫蘆上,指了指山楂最大的那一串。
小姑娘趕忙遞上冰糖葫蘆從霍瀾音手裡接過錢,甜甜地說:“大老爺真好,夫人又好看又香香!祝大老爺和夫人長命百歲恩愛百年!”
衛瞻面無表情地從馬鞍旁的垂袋中拿出一件外衣,小白往前走的時候,他隨手將外衣扔到小姑娘的肩上。
小姑娘摸了摸從來沒見過的精緻料子,傻乎乎地望著衛瞻離開。她忽然反應過來,大步追上去。
“大老爺!糖葫蘆沒有那麼貴!”小姑娘氣喘吁吁。
衛瞻冷眼瞧著她。
對上衛瞻的目光,小姑娘縮了縮脖子,莫名覺得害怕。她小聲說:“謝謝大老爺,那、那……這糖葫蘆的錢我就不要了……”
她踮起腳尖,怯生生地朝衛瞻伸出手。
衛瞻將銅板接過來,遞給霍瀾音。
霍瀾音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糖葫蘆,忽然想起來先前為了躲避刺客,她與衛瞻扮成夫妻住在王大娘家時,衛瞻隨口的那一句:“不要傷及百姓。”
霍瀾音忽然想到即使衛瞻再如何暴躁易怒,他也從來沒有真正傷及無辜百姓。霍瀾音忽然轉過頭,目光複雜地望著衛瞻,問:“殿下,你以前是不是真的……不藏鋒芒不失儒雅氣度非凡?”
衛瞻低著頭,正在將買來的那支絹布杜鵑的枝幹折斷成小手指那麼長,仔細插在霍瀾音的發間。他說:“錯,他們都誇我是無暇謫仙人。”
霍瀾音看著衛瞻的目光一言難盡。
……真不要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