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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音,他是你父親。”姚氏說。
霍瀾音蹙起的眉頭擰得更深了。
難道母親真的想通了,願意割捨過去,繼續往前走?霍瀾音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懷疑,懷疑霍平疆選擇母親的理由。以霍平疆的身份,他要什麼樣的年輕貌美女人要不得?就連堂堂郡主也曾出言非他不嫁,還被他給拒絕了。旁人怎麼說的來著?都說霍平疆不近女色,九天神女杵在面前也不會動心。
霍瀾音警惕地上下打量著霍平疆,雖然她覺得自己的母親很好,可也不得不懷疑霍平疆的初衷。
姚氏看出了霍瀾音的心思,她輕嘆了一聲,含笑說:“不是繼父。他就是你親生父親,霍石。”
霍瀾音怔了怔。
霍石?
母親口中那個大字不識一個,毛躁易怒,只有一身蠻力,就算從軍也只能去做火頭軍的……傳說中的父親?
霍瀾音再一次上上下下打量霍平疆,最後視線落在他的五官上。她只隱約在霍平疆的五官上看出和霍佑安的幾分相似來,並沒有找到自己像他的地方。
這個人……真的是自己的父親?
開國將帥,北衍的一品上將軍……這個人是自己早死的爹?
“二姑娘過來了。”門口有婆子通報。
霍瀾音回過神來,看著周荷珠端著湯藥進來。
“到了阿娘喝藥的時辰了。”周荷珠低著頭,端著食托的雙手死死摳著板子。
周靜蘭幾不可聞地輕笑了一聲。
霍瀾音驚訝地看向周荷珠,又瞬間瞭然。
宋氏頗有些尷尬,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扯著唇角笑出來。她說:“這些年,因為陰錯陽差的緣故,荷珠能以夫人養女的身份長大,是她莫大的榮幸。”
霍平疆看了一眼姚氏的神色,隱約猜到了個大概。他臉色一沉,全然不似對著姚氏時的溫和。整間屋子裡的氣氛也在一瞬間冷下來,屋子裡的人也跟著緊張起來。
宋氏尷尬,周荷珠何嘗不尷尬?她死死低著頭,咬著唇才能讓自己不哭出來。自從身世大白,她為了怕宋氏不悅,就沒有再接近姚氏。今日周玉清逼著她過來喊姚氏這一聲“阿娘”,那一瞬間她心裡五味雜陳,最終只成了苦澀。羞愧得無地自容。
氣氛有些僵持,周荷珠握著食托的手摳得更緊,關節發白。
打破沉默的是姚氏。
她還是溫溫柔柔的語氣,先是“哦”了一聲,才說:“居然又到了吃藥的時候,拿來吧。”
姚氏開口的那一瞬間,周荷珠差點沒繃住眼淚,像得到了救贖一般。她趕忙端著藥,送到姚氏身側的桌子上,然後低著頭退到一旁。此時此刻,從小到大的記憶紛至沓來。姚氏才是教她說話教她走路的“母親”啊……
屋子裡旁人再說什麼,周荷珠都聽不進去了。一道名為羞愧的屏障將她隔離開,她主動被困在其中。
姚氏多看了一眼周荷珠的神情,將輕嘆藏在了心裡。她沒有吃藥,也沒有去吃霍平疆親手為她做的紅豆粥,而是將目光落在霍瀾音的身上,拉著她的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
“音音,你這個時候回來真的可以嗎?”
“回來看母親一眼,很快就要回宮的。”
姚氏頗為感慨地上下仔細瞧著女兒的這一身嫁衣,輕輕點頭:“我的音音今日真好看,莫要耽誤了吉時。只是可惜不能親眼瞧著你出嫁。”
霍瀾音一怔,趕忙解釋:“派人攔著母親入宮是我的意思,今日宮中恐會生亂,所以才不想母親涉險。”
霍平疆忽然對姚氏說:“你想進宮我帶你去。”
——你想去哪裡,我都帶你去。
姚氏沒有立刻回話,而是用一種詢問的目光望向霍瀾音。
霍瀾音思量宮中的事情已經解決得差不多了,今晚的逼宮應當不會再發生,所以笑著重重點頭。
霍平疆打量著霍瀾音,莫名覺得這個女兒在見到自己的時候不是很開心?除了那一丁點的驚訝,並沒有特別驚喜和激動?
他輕咳了一聲,主動和霍瀾音說話:“你一個人回來的?”
“太子陪我回來的,只是他不方便進來,在院中等著。”
趙氏趕忙說:“這麼冷的天兒,怎麼能讓太子爺在院子裡候著,趕緊請進屋吶!”
“不必了。”霍瀾音語氣生疏,“本就是仗著霍府離宮很近,才敢抽空回來一趟。這就要回去的。”
“這麼快就走。”姚氏有些不捨得。
周靜蘭接話:“夫人不用不舍,晚上婚宴自然還能再見到。”
姚氏點點頭,含笑望著霍瀾音:“快回去罷。今日不要因為旁枝末節耽誤了正事。也不用掛心我,我都很好。”
霍平疆在一旁眼巴巴地望著霍瀾音,竟發現她只是客套又生疏地沖他微微頷首,便出了屋,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霍平疆舔了舔牙齒,心裡琢磨著剛剛的舉動惹這個女兒不高興了?
他與姚氏有著那樣沉重的感情,撬開初逢的苦澀,便是最熟悉的人。可是這個女兒不一樣,他從未見過她。沒有任何的感情基礎存在,歡喜之外,更多得卻是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