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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許久,霍瀾音沒有聽見什麼響動,她將系在腦後的結解開,去看衛瞻。衛瞻支著下巴闔著眼,臉上又戴上了那張面具。
睡了嗎?
霍瀾音整理了衣衫,動作輕柔地起身,放好床幔。
然後,她悄悄翹起了唇角,眸中哀戚亦消失。
她不喜歡哭,可若眼淚能當武器,她不介意以淚演戲。她用手背去擦自己的唇,用力地蹭。想將衛瞻留下的氣息盡數蹭去,直到唇上微腫,才放下手,推門出去。
王嘉瑜焦急等在院中,她記得霍瀾音說的話——若半個時辰之後我沒出去尋你,你只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不必叫表哥過來。
所以在她看見霍瀾音出來時,心中一涼。可是下一刻,她看見霍瀾音對她笑了起來,她又茫然了,期待地望著霍瀾音走近。
霍瀾音疾趕到王嘉瑜身前,小聲說:“表姐安心,沒事了。”
王嘉瑜頓時鬆了口氣。
“表姐莫要怪我,是殿下不准我說他在。”
“我曉得的,是我太笨了沒有看懂你的暗示。”王嘉瑜懊惱。
霍瀾音深深屈膝。
“你這是做什麼?起來。”王嘉瑜將霍瀾音扶了起來。
霍瀾音紅著眼睛。此時眼中的淚才是真的。她說:“王家恩情,瀾音記下了。”
“都是親戚,你又何必這麼說?”王嘉瑜停頓了一下,“是,你不是周家親生的女兒,可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這份感情又怎麼會因為血緣而完全沒了?”
霍瀾音心裡酸澀,熱淚蓄在眼中。
“表姐,這次殿下離開我會跟著一併離開西澤。我不曾想過什麼封妃什麼榮華富貴,我有我的計劃。只是其中複雜,不方便詳說。表姐勿要憂心掛念。大殿下脾氣暴躁,是不能招惹的暴戾之人。在他離開之前,表姐還是避一避,不要再來尋我。”霍瀾音默了默,“也請表姐帶話給二表哥,他的心意我都曉得,只是我們沒有緣分,萬望不要等我,尋一知心人踏踏實實過日子才好。表姐也要勸勸他。”
王嘉瑜緩緩點頭,說:“我明白了。”
她用力握了霍瀾音的手,又說:“音音,你要珍重。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可以來王家尋庇護。即使你不能嫁給二哥哥,我也永遠都是你的姐姐。”
霍瀾音重重點頭,蓄在眼眶中許久的熱淚終於滾落。她還想再說什麼,看見周荷珠從遠處走來。
王嘉瑜也看見了。她抹去眼角的濕潤,說道:“好了,我要說的話也都說完了。得去給舅母請安去了。”
霍瀾音將她送到小院門口。
王嘉瑜又與周荷珠打過招呼,才去見宋氏。
周荷珠站在院門外沒邁進來,說:“我來看看你。”
“殿下在屋裡歇著,我就不請你進去了。”霍瀾音解釋了一句。
周荷珠抬著下巴,朝霍瀾音身後望了一眼,然後收回視線看向霍瀾音,遲疑地開口:“你、你……還好嗎?我之前不知道大殿下是那麼可怕的人……”
她聲音低下去。
霍瀾音問:“倘若你事先知道呢?”
“什麼?”周荷珠不解地望著霍瀾音。
“倘若你事先知道大殿下的危險,而又必須在你我之間選一個人。你會主動去嗎?”
周荷珠皺著眉想了好一會兒。她搖頭:“不,我不願意。霍瀾音,是你欠我,我不欠你。”
“欠你的人是趙氏。”
周荷珠盯著霍瀾音半晌,生氣地轉身就走,腳步匆匆。
霍瀾音略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緩步往回走。姚媽媽站在廚房門口,憂心地望著兩個女兒。見霍瀾音走回來,溫柔慈愛地笑著:“一直給你溫著粥,吃一些。”
霍瀾音回之以笑。她在狹小的廚房裡將一大碗粥吃下。姚媽媽背著霍瀾音,偷偷抹去眼淚。
鶯時早就燒好了熱水,霍瀾音吩咐鶯時動作輕一點別吵醒衛瞻。昨晚她與衛瞻在床笫間胡鬧那麼久,至今沒沐浴。她脫了鞋子,踮著腳尖穿過寢屋進到狹小的浴間,放鬆地浸在熱水裡。
衛瞻因一道異香而醒來。他睜開眼,詫異地看向小浴間的方向。
霍瀾音身上的香味兒平日裡很淡。可若是劇烈動作或沐浴時,那香味兒就會變得很濃郁。
第19章
周荷珠腳步匆匆地離開,眼前一直是霍瀾音的臉,還有她說的話。往昔十六年間發生的事情見縫插針地湧上腦海。
她記得自己被小廝欺負的時候,霍瀾音是如何幫她出氣,將那小廝打了板子攆出去。
她記得小時候霍瀾音摔倒,宋氏責罰她照顧不周,賞她鞭子,痛得她眼淚直流,臥床三日。
他記得小時候不小心打壞了大公子的玉石嚇得魂飛魄散,是霍瀾音替她頂了罪。
她記得霍瀾音小時候生病羸弱,她跪在佛像前求了一夜,寧願分一半的壽命給霍瀾音。
……
恩怨糾葛,早已分不清。
周荷珠腳步凌亂地小跑起來,最後氣喘吁吁地扶著迴廊廊柱,低著頭,眼淚默默滾落。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姑娘,姑娘!”鳶時小跑著追過來,“您這是怎麼了,別哭啊!是不是三姑娘惹您不高興了?您別跟她計較,彆氣壞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