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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我死了就可以取出傀魂了?那……那不勞少尊親自動手!我自己解決就行!”雲玦握著劍刃的手用力,重劍輕易地穿透了雲玦的胸口,透體而出。
雲玦悶哼一聲,心臟抽搐一般地疼痛,可是她心裡歡喜得很,如果可以不再做一個受人支配的傀儡擁有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生命那該多好啊!
有那麼一瞬間,不殺的手是顫抖的,不過也只有那麼一瞬。
他手腕用力,將劍拔了出來,熾熱的鮮血噴在不殺的臉上。他的唇明明是緊抿著的,可是鮮血的味道仍然流進了他的嘴裡。
雲玦身子晃了晃,然後向前栽去。她想著,面前的人是不殺,是不能倚靠著的,可是她的頭好暈,心臟抽搐的疼痛讓她整個人開始發顫,她的胸口在淌血,鮮血又從她的嘴裡淌出來。她努力睜開眼睛去看不殺,而不殺的身影似乎越來越模糊。
眼看著雲玦的身子就要倒下去,不殺還是忍不住伸出胳膊一攔,她不贏一握的腰身就貼在不殺的身上。
不殺就想起那一日他派雲玦出任務卻遇到黑焦花,差點慘死花口,幸好容拾突然出手救下雲玦。然而雲玦不知道的是不殺一直都在暗處,他原本就是想借黑焦花的力量毀掉雲玦的妖尾,然後趁其重傷昏迷時為她造一雙她想要的雙腿。這樣就不用在告訴她她是一個傀儡的情況下用那般殘忍的方式給她造一雙腿。這麼多個她,每一個都是最恨傀儡的身份。
他把一切設計得很完美,然而容拾的出現毀掉了計劃。
計劃被毀並不能惹怒不殺,然而在雲玦昏迷前的想法卻惹怒了不殺。
“容拾可以抱著她,不殺卻不可能。”
嗯?她為什麼認為他不可能抱她回去?為什麼?最後還不是他把髒兮兮破破爛爛的她抱回隱宮的?
不殺的手指動了動,將昏迷中的雲玦往懷裡拽了拽。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緩緩抬起來,將懷裡的人圈起來,然後一點點抱緊。懷裡的人一直在汩汩淌血,鮮血甚至滲透了不殺的衣服里。
抱著她,慢慢看著她的生命流逝。這,是第九次了。
在雲玦生命流逝的最後一刻,不殺在她的後心輕扣,一顆水藍色的光珠便浮在了不殺的手掌上。而後,雲玦的身體開始逐漸透明。最終,不殺仍舊是懷抱著她的姿勢,然而懷中已經空無一人。
他轉過身,望著冰棺中的凌樞。心口突然疼了一下,幾百年了都不曾有過這般的滋味。望著手中的水藍色光珠,不殺千年不變的漆黑眸子竟是一點點流出不舍的情緒。
等她醒了,她一定很開心,她終於可以擁有九次生命每一世最想得到而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第一個她,他逼她嫁給他。卻在大婚那日,感受到她心底深不可測的仇恨和厭惡,然後一掌殺了她。
第二個她,他試著去學習怎麼哄小孩子,最後別彆扭扭搶了糖葫蘆給八歲的她。然而八歲的她抬著頭冷笑著說:“我是你的什麼?玩具?工具?把我養大了再殺一次?”她冷笑著在他面前跳下萬丈的懸崖。
第三個她,其實他有些害怕她還是會恨他,所以重造的時候故意抹去了她的記憶。他以為這樣就可以萬無一失。然而她在十六歲的時候愛上了另外一個人。
他想放棄了,然而手心水藍色的那一抹傀魂讓他捨不得。於是後來他學會不再靠近她,甚至不再參與到她的生活,只是偶爾想起的時候關注她。然而無一例外的是,每一個最後都會陰錯陽差的恨他,更恨傀儡的身份。
不殺從衣領里拽出來一根繩子,繩子那一頭繫著一個石頭雕出來的匣子。他輕輕摩挲著它,不知不覺,竟然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九個癸巳中,雲玦已經是對他恨意最淺的那一個了。
癸巳,是他創造的第一個傀儡。完完全全只屬於他的。
然而,她醒來以後就再也不屬於他了。
☆、不殺遭伏
雲玦合上七日的眼睛緩緩睜開,入目一片白色。她動了動手指,緩緩抬起手,放在眼前看著。然後又輕輕微微彎了彎膝蓋,這才鬆了口氣。
其實她早就有了意識,可是亂七八糟的記憶猛烈地撞擊著她的大腦,頭疼欲裂。當這種猛如潮水的記憶逐漸淡去的時候,她才有了力氣從混沌中醒過來。
她將手搭在棺沿兒,慢慢坐起來。側首的時候就瞧見不殺低著頭坐在一側,竟是一點聲息都沒有。雲玦從冰棺里跨出來,蹲在不殺的面前,伸出手去推不殺。
手指離不殺幾寸距離的時候,不殺忽然抬頭,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明亮的眸子是肅殺的戒備。垂在一側的手下意識就握住了劍柄。瞧著面前的人是雲玦,不殺眼裡的防備才一點點淡去。
不殺動作突然卻把雲玦嚇了一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雲玦有點發窘的揉揉頭,就勢盤腿坐起來。她試著朝著不殺擠出一點笑來,說:“謝謝。”
不殺動作生硬地點了下頭。
得到獨立生命的喜悅衝擊著雲玦,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是一個傀儡,而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人了!然而下一瞬間,雲玦臉上的喜悅就僵在了嘴角。她驚恐得望著不殺,微微張著嘴,想要問卻開不了口。
“沒錯,你現在沒有任何修為,不過是個凡人。”
不殺冰冷的話傳進雲玦的耳朵里,她黑子的眸子在黑白分明的眼眶裡轉來轉去,雜七雜八的思緒在她的腦海亂竄,最後暱稱成一句:“我變成一個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