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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明恕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小聲說:“把我放下來跑得快。”
沈寧背著他繼續跑,沒有吭聲。
劉明恕猶豫了一會兒,又說:“我是小孩子,身上又沒有錢,他們不會殺了我的。”
“閉嘴!”
劉明恕立刻不說話了。
沈寧背著劉明恕跑進一條僻靜的小巷,這條街巷早就沒有人住了,處處荒蕪。沈寧衝進一戶小院,目光掃過整個院子,心裡就有了決定。
她將地窖的蓋子打開,立刻有一股難聞的氣味衝進鼻子裡。
“小心一些!”沈寧將劉明恕放在通往地窖的木梯上,劉明恕摸了摸,試探著往下爬。
沈寧沒有多少時間耽擱,立刻也下了地窖,再將蓋子遮好。
地窖以前似乎是釀酒的,濃濃的一股酒味兒。地窖里又黑又臭,還散發著一股霉味兒。沈寧一屁股坐在地上,這才發現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
沈家馬車遠去的背影不由映入腦海,她急忙搖了搖頭不願意再去想那些事。
“腳疼嗎?”沈寧提起劉明恕的褲管,看見他的左小腿有一條很長很深的刀傷,幸好沒有沾染太多泥垢。傷處朝外翻著,大概是流了太多的血,現在已經不怎麼流血了,只是傷處的肉已經發白。
這得多疼啊,這孩子居然一路過來一聲沒坑。
不能讓傷口再沾染塵土,沈寧將自己的裙擺撕了,小心給他纏好。
“謝謝五姨。”劉明恕低著頭又一次道謝。
沈寧沒有吭聲,心裡卻在想哪裡擔得起他的感謝。對於這個孩子,她一輩子都還不完。
沈家的幾輛馬車在沉蕭府門前停下,得了消息的沈卻親自到門口來接。
看著沈家人陸續從幾輛馬車裡下來,沈卻蹙著眉,問道:“阿寧呢?”
“她跟你母親在一輛馬車上的。”沈仁看了一眼何氏,“咦,阿寧哪兒去了?”
何氏臉色蒼白,一句話沒說出來。
“阿卻!快去找人救救阿寧!”蘇陵菡抱著沈書香從馬車上下來,她將沈書香放在原地,就急忙碎步疾走到沈卻面前,焦急地說。
沈卻的臉色瞬間沉下去,“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阿寧在哪兒?”
沈仁也是十分詫異,他看了看兒媳,再看了看何氏的臉色,心裡隱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祖母不肯管姑姑!”沈書香吸了吸鼻子,她的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
沈書香撲到沈卻的懷裡,“還有明恕哥哥,明恕哥哥全身都是血,姑姑去救明恕哥哥了!”
小孩子說話總是沒個前後,蘇陵菡急忙將事情緣由跟沈卻說了。當然,她身為沈家的兒媳,自然不能說婆婆的不是,不過是三言兩語把事情敘述了,也不敢妄加自己的情緒。
沈卻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還會不了解何氏?
原以為何氏十分寵溺沈寧,寵溺到將沈寧的性子養得刁蠻任性。這般寵溺是疼愛的吧?可是沒有想到生死關頭還是會這樣輕易遺棄。
不,還沒到生死關頭呢。
沈卻深吸一口氣,也不再看何氏的臉色,一邊吩咐王尺安排沈家人住下,一邊讓刃急忙讓隱衛沿著沈家來路尋找沈寧。
第123章怨恨
沈寧抱著劉明恕躲在地窖里,沒過多久就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地窖這種地方多的是耗子、蟑螂。沈寧雖然跟著沈休沒少舞刀弄槍,可是畢竟自小被嬌滴滴地養著,怎麼可能會不害怕。
身旁的劉明恕忽然動了一下,抓著沈寧的手開始發抖。
沈寧剛想問他怎麼了,就聽見上面的腳步聲。沈寧來不及多想,急忙捂住了劉明恕的嘴,讓他不要發出聲音來。
她的小腿一涼,趁著地窖內微弱的光,沈寧看見一條花花綠綠的蛇從劉明恕的腳踝處爬過來,爬到了她的小腿上。冰涼的觸覺從沈寧的小腿開始蔓延,逐漸讓她整個身子都開始有了寒意。
劉明恕伸出手去摸沈寧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他微微點頭示意自己不會亂喊亂叫。
沈寧死死盯著那條正在往她身上爬的蛇,她不知道這條蛇有沒有毒,光是這種冰涼的觸覺就足夠讓她戰慄。然而她不能動,不能喊。無論是這條蛇,還是頭頂上正在搜尋的歹徒,都是她所不能驚動的!
沈寧盼著這條蛇可以自己爬走,然而蛇頭立起來,卻是朝著劉明恕的方向。
不好!
沈寧一驚,在蛇咬向劉明恕之前,一下子伸出手握住蛇頭偏下的位置。蛇頭調轉了方向一口咬在沈寧的手掌虎口。尖利的牙鑽進皮肉,一股難以描述的疼痛感瞬間席捲而來,沈寧的神智都出現了瞬間的糊塗。
劉明恕在她身邊,她不敢鬆手!
“那娘們跑哪兒去?還背著個孩子,肯定跑不遠!”
“我剛剛明明看見她朝著這個方向跑過來的,仔細搜!”
歹徒的聲音就在頭頂,沈寧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喊出來。一旁的劉明恕什麼都看不見,可是他好像隱約感覺到沈寧受傷了,他很擔心,又很怕,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問。他緊緊抿著唇,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他急忙把眼淚擦了,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
疼痛從虎口處傳來,帶來一陣陣蘇麻的感覺,並且這種蘇麻的感覺從她的手掌順著胳膊不斷蔓延。沈寧知道再這麼下去,她就沒有力氣抓住這條蛇。受了刺激的蛇難免要傷及一旁的劉明恕。
沈寧用顫抖的左手拔了發間的簪子,朝著蛇頭刺過去。蛇頭搖晃掙扎,簪子就刺進了沈寧自己的手上。幸好她整個右手都沒有什麼直覺了,便也不會覺得痛。她狠了狠心,用右手死死抓著蛇身,左手不斷地向著蛇頭刺去,直到將整個蛇頭刺的鮮血淋漓。
確定蛇不動了,沈寧才扔了手中的簪子。她的右手已經僵硬了,要用左手費力將手指頭一根一根掰開,這才將手中抓著的蛇扔開。她發現自己的指甲早就將手心抓破了。
還好劉明恕沒事。
沈寧倚靠在身後的酒罈子,仔細聽著上頭的動靜。已經聽不到那些歹徒的聲音了,應該已經走遠了。沒過多久,她就覺察到自己的意識正在散去。沈寧再一看自己被蛇咬過的虎口,就知道剛剛那條花花綠綠的蛇是毒蛇。
沈寧摸到被自己扔到地上的簪子,那上面已經沾了許多毒蛇的血。沈寧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它扔了。然後摸索到一塊磚頭,奮力砸向身後的酒罈子。
濃稠的酒味兒立刻飄出來,沈寧皺著眉,撿起一塊酒罈子的碎片,劃在自己的小臂上,用疼痛讓自己保持清醒。她不能昏過去,這地窖這麼高,劉明恕的眼睛又看不見,她必須把劉明恕帶上去。
“你會數數嗎?”沈寧忽然開口,她聲音沙啞,帶著一種隱忍。
“會。”劉明恕點頭。
“能數到多少?”
“能一直數一直數。”劉明恕急忙說。
“好。”沈寧撿起一塊小小的酒罈子碎片塞進劉明恕的手裡,“從現在開始數三千個數,等你數到的時候,如果我睡著了就使勁兒搖我,要是搖不醒我,就用這個碎片劃我的胳膊。記住了?”
“記住了!”劉明恕點了點,開始數數。
地窖里又黑又靜,只有劉明恕稚嫩的聲音不停地數數。
“兩千九百九十九,三千!”劉明恕終於數到了三千,他開始搖沈寧的手。沈寧果然睡著了,劉明恕抿了抿唇,握著酒罈子碎片的手都在發抖。
不,他下不去手!
“五姨!你醒一醒,醒一醒!”劉明恕使勁兒晃著沈寧,想要把她搖醒。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他不願意去傷害沈寧。
沈寧緩緩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暗,讓她有一瞬間的迷茫。她在哪兒?發生什麼事了?
“五姨,你終於醒了!”劉明恕開心地笑了,可是他的臉上眼淚縱橫。
看著眼前的劉明恕,沈寧這才把之前的事兒回憶起來。右手的疼痛猛地襲來,沈寧一看,整個右手已經腫了起來,被毒蛇咬過的地方一片烏青。
“剛剛我睡著的時候,上面有沒有聲音。”沈寧問道。
“沒有。”劉明恕很確定地搖頭,因為眼睛看不見的緣故,他聽力比一般人要好。剛剛他一直仔細聽著的,那些壞人已經走遠了。
沈寧勉強撐著身子站起來,劉明恕不安地抓著她的手。
“我們上去。”沈寧先爬上梯子,又讓劉明恕緊緊跟著她。
沈寧幾乎是使出了全部的力氣才將地窖的蓋子推開,她勉強爬了出去,又將劉明恕拽了上來。
“走!”沈寧再也沒有力氣背著劉明恕了,她只好用還有知覺的左手牽著劉明恕,沿著街巷警惕地朝著沉蕭府的方向而去。
“什麼人在那邊!”
背後響起的聲音讓沈寧一驚,她第一個想法就是劉明恕可怎麼辦?下一瞬,她拉著劉明恕拼命朝前跑去。可是劉明恕畢竟才五歲,又看不見。被沈寧拉著跑了沒幾步就撲倒在地上。
“劉明恕!”沈寧急忙停下來,將他扶起來。
馬蹄飛揚,轉瞬就到了沈寧身邊。
“沈寧?”殷奪驚訝地看著沈寧,險些沒有把她認出來。
沈寧這才聽出來這聲音有些耳熟,她疑惑地抬頭看見殷奪翻身下馬。沈寧頓時鬆了口氣。
“帶他去沉蕭府……”好像一直緊繃的弦終於挑斷,沈寧整個人都栽下去。
“五姨!”劉明恕揮舞著手臂去抓沈寧。
殷奪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才免得沈寧摔倒。他低頭,就看見抓著的手臂鮮血淋漓,遍布傷痕。而沈寧的右手虎口顯然是被毒蛇咬過的痕跡。
殷奪想也不想,抓了沈寧的手腕,就給她吸手上的蛇毒。他連吐了三口,可沈寧中毒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並不能把毒完全吸出來。
他急忙將沈寧抱上馬,又將劉明恕抱上去。自己才翻身上馬,急忙朝著沉蕭府策馬奔去。沈寧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迷糊。可就算在迷糊中,也緊緊抱著懷裡的劉明恕。
沈卻幾乎將整個沉蕭府的隱衛都出動了,她在廳中急得團團轉,如今處處兵荒馬亂的,沈寧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要多兇險!沈卻不敢想!
沈家人都在廳里坐著,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只不過並未都是擔心沈寧的安危。
殷奪騎著馬還沒有將人帶去沉蕭府,就被隱衛發現了。隱衛急忙回沉蕭府稟告。
沈卻一喜,急忙提著裙角奔出去,沈家的人也都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