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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卻打了個哈欠,她往戚珏的懷裡鑽了鑽,小聲嘟囔:“真希望睡醒了,就是十五歲……”
沈卻很快在戚珏的懷裡睡著,戚珏卻始終不能入眠。
戚珏幾乎是看著沈卻長大的,看著她從那個啼哭的髒孩子慢慢出落到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樣,他像父親一樣給她保護,像母親一樣給她照顧,又是教她明理學東西的先生。
對這個孩子,究竟是哪種喜歡占了上風?
這一刻,戚珏忽然也茫然了。
第二日一早,沈卻睡醒的時候,戚珏已經起來了,正在桌邊寫著一份書信。
沈卻翻了個身,又眯了一會兒,直到睡意散了,才打著哈欠起身。
戚珏抬頭的時候,正好看見沈卻舉著雙手伸懶腰,薄薄的雪白裡衣貼在她小小的身子上,她平滑的胸口微微鼓起,竟是開始發育了嗎?
戚珏這才意識到最近沈卻的個子也長了不少,他急忙別開眼,心想若是找藉口和她分開睡,不知道阿卻又要怎麼鬧了。
戚珏又搖了搖頭。
算了,反正都娶了她。
“姑娘!您醒了沒?”綠蟻在門外詢問,她的聲音裡帶著點急迫。
“醒了,進來吧。”沈卻說。
綠蟻進了屋子,給坐在桌邊的戚珏彎了彎膝行禮,然後焦急地對沈卻說:“姑娘,昨兒大少爺和殷家二公子喝了個大醉,後來不知道怎麼竟遇見了劉家大公子,然後竟是打起來了!”
沈卻一驚,急忙問:“哥哥他怎麼樣了?傷了沒有?”
第44章黃
綠蟻搖搖頭,苦著臉說:“不曉得是不是大少爺酒後胡亂說話的緣故,他竟說出曾蒙了大姑爺的頭暴打了他一回的事兒。這下大姑爺可就不依了,鬧到了沈家,又說沈家姑娘娶不起,把大姑娘往家趕呢。而且……拉扯間露出大姑娘滿是鞭痕的胳膊!咱們大姑娘這半年來竟是時常遭大姑爺的毒打!”
沈卻驚訝地睜大眼睛,說:“緋姐姐被打了?”
綠蟻連連點頭,道:“據說大姑娘身上很多傷都已經發暗,竟像陳年舊傷,所以才知道大姑爺並不是打她一次兩次。”
沈卻皺了皺眉,她雖然不喜歡沈緋,可總覺得男人打女人是不對的,尤其是打自己的妻子。
她又問:“那家裡現在怎麼樣了?緋姐姐真的被送回家了嗎?”
綠蟻搖搖頭,說:“哪能呀!出嫁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大姑娘要真是被送了回來,對沈家也是天大的醜事。家裡現在是想壓下這件事兒,正努力調和。可是白姨娘並不肯呀!在家裡又哭又鬧的,還扯了繩子喊著要上吊!”
綠蟻一邊說一邊悄悄看了一眼窗邊的戚珏,觀察他的臉色有沒有不耐煩的神色。跟著沈卻嫁到沉蕭府的三個丫鬟,囡雪自小就跟在沈卻身邊,倒是好一些,綠蟻和紅泥兩個卻怕戚珏怕得緊,生怕惹了他煩。
綠蟻看戚珏將筆放下,也忙住了口,生怕是自己太聒噪吵了戚珏。
沈卻點了點頭,說:“我曉得了,你先下去吧!”
等綠蟻走了,沈卻走到戚珏的身邊,問:“先生,這一早上,您這是給誰寫信呢?”
戚珏將寫好的信折了兩道,放在信封里,說:“你蕭姐姐家裡出了點變故,她今年可能會來鄂南。”
“她要來鄂南了?”沈卻有些意外。
“還沒有定下來,估摸差不多。”戚珏說。
戚珏也在思考綠蟻剛剛說的事情,前世的時候,沈卻嫁給劉元志的時候已經十六歲了。那個時候劉元志風流好色,又一聲痞氣。不過沈卻嫁過去之後,從未踏進沈卻的屋子,卻吩咐下人格外照顧,從未給過她氣受,更沒有動過她一根手指頭。在戚珏的印象里,劉元志這個人雖然就是一個混子,身邊女人也多,不過他還不至於打女人。如今為何如此對沈緋?倒是讓戚珏十分意外。
戚珏從回憶里抬起頭,看見沈卻低著頭,神情有些懨懨。
“過來。”戚珏說。
沈卻走過去,在戚珏身前垂首立著。
“怎麼了這是?擔心沈家?總不會是擔心沈緋吧?”戚珏將沈卻一撈,輕易將她抱在腿上。
沈卻就轉過身,趴在戚珏的身上,她將下巴抵在戚珏的肩上,說:“蕭姐姐真的要來鄂南城了嗎?她來了以後住在哪兒?是要住在沉蕭府嗎?”
戚珏倒是沒有想到她竟為了這件事情悶悶不樂。他說:“他們家裡在鄂南城裡有自己的宅子,當然不會住在沉蕭府。”
“那她來會來跟先生學琴嗎?”沈卻嘟了下嘴,“阿卻覺得蕭姐姐的琴技已經十分了得了,用不著那麼刻苦來求教先生了。”
戚珏看了一眼窗外,鞘站在遠處的陰影里向他使眼色。他就拍了拍沈卻的後背,說:“乖,先去洗漱,我有事情要先出去一趟。你之前不是說想去看看你魏姐姐嗎?我看今天天氣倒是不錯,用了早膳後,就讓魚童送你去吧。”
“先生不陪我一起吃嗎?”沈卻問。
戚珏道:“不了。”
“知道了。”沈卻知道戚珏是真的有事,就鬆開環著戚珏脖子的雙手,有些不情願的從戚珏身上下來。
戚珏起身,拿了桌子上剛剛寫好的信件朝外走,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下,轉過身來看了沈卻一眼,說:“不許又胡思亂想。”
“曉得了。”沈卻扯了扯嘴角,勉強應下。
戚珏走了以後,沈卻讓綠蟻和紅泥服侍她梳洗穿戴整齊,然後就收起心裡的那絲小小不快,去了殷家。
沈卻望著魏佳茗的女兒那小小的一團,驚奇地移不開眼。魏佳茗笑著讓她抱抱看,沈卻連連後退,擔心不小心弄壞了這么小的一個小東西!
“魏姐姐,她好小的一點,不會弄壞了嗎?”沈卻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女嬰胖乎乎的小手。女嬰忽然抓住她的手指頭,拽著她的手指頭望嘴裡塞,然後她咧開嘴笑起來。
“她笑了!她笑了!她看著我笑呢!”沈卻驚奇地說。
“瞧你開心的,你也不用急,過幾年等你大了些,也會有自己的孩子。”魏佳茗望著自己的女兒目光暖融融的。
沈卻想了想,有些懵懂。
這種懵懂直到晚上回了沉蕭府都沒有散去。
“阿卻,我發現你最近怎麼整日都魂不守舍,不是想這個,就是想那個?”用了晚膳,戚珏終於覺察到沈卻最近的怪異。
沈卻抬眼望著戚珏,苦著個臉,瞧著怪可憐的。
這個時候剛剛用過晚膳,幾個丫鬟正輕手輕腳地收拾著桌上剩下的菜餚。
沈卻重重地點頭,說:“是的,先生,我又有不懂的事兒了。”
戚珏點了下下巴,示意她說下去。
沈卻就問:“先生,小孩子是怎麼生出來的呢!”
綠蟻一驚,端著青瓷碗碟的手就是一抖,差點將湯碗摔到地上。一旁的紅泥拉了她一把,她急忙穩住了身子,兩個人加快動作,將桌子收拾得乾乾淨淨,然後悄悄退了下去。
等她們兩個都走了,沈卻就變得更加言語無忌了,她走到戚珏的面前,拽著他的袖子,說:“先生、先生,這個問題我想了好久好久都沒有想明白。小孩子是從肚子裡生出來的,這個阿卻是知道的。可是,是怎麼進去的呢?又是怎麼出來的呢?在肚子上割一個大口子,把小孩子拿出來的嗎?那豈不是好疼?還有、還有……為什麼有的人會生小孩子有的人就不會呢?魏姐姐成親了,她生下一個好可愛的女兒,可是阿卻也成親了呀,阿卻為什麼沒有?”
沈卻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很平很平。她伸出手摸著自己的肚子,有些疑惑地說:“還是說,再過些日子我的肚子也會變大呢?”
她又苦著臉,說:“等肚子變得大到不能走路,就要割開肚皮了嗎?”
沈卻想了一下那種疼痛,小小的身子顫了一下。
戚珏望著這張童真無邪又充滿好奇的臉龐,大感頭疼。他一時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這些事情,本來也不是應該由他來說的。倘若沈卻的母親在她身邊,倘若她的辱娘還建在,也就不會跟他詢問這些事情了。
一想到這裡,戚珏的心裡隱隱發疼。
“很我來。”戚珏拉著沈卻,走到窗邊的書桌。
他彎下腰,將宣紙鋪開,又拿了筆開始畫畫。他的畫技本來就好,又是練就了神速的技巧,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畫好了一幅畫。他將宣紙放到一旁,晾著上面的墨跡。又攤開一張宣紙,繼續作畫。
沈卻看了一眼那副畫,不解地問:“先生,您為什麼要畫這些小人兒?他們……他們還光著身子!”
“一會兒跟你解釋。”戚珏並不抬頭,仔細畫著另一幅畫。
沈卻就將畫好的那副畫往自己這兒扯了扯,仔細去看。那副畫上畫著兩個小人,一男一女,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動作十分怪異。沈卻低下頭仔仔細細去瞧,也沒有看明白這兩個人到底是在做什麼。
戚珏畫畫的確很快,在沈卻望著第一幅畫冥思苦想的時候,他就將另一幅畫畫好了。他放下筆,目光沉靜地凝視沈卻思考的眉眼。
他想了又想,斟酌了言語,說:“這一副畫上畫的就是小孩子的由來,每一個孩子都是凝聚了父精母血而生。父親的精魂融入母親的骨血,再由母親的身體孕育溫養,從而創造出新的生命。”
沈卻的眼睛盯著那幅畫上兩個人怪異的動作,陷入思考。她輕聲說:“原來他們兩個人在創造一個新的生命。”
戚珏勾了勾唇,說:“不僅如此,他們也是在表達愛。”
沈卻明亮而澄澈的眼睛望向戚珏,問:“愛?”
戚珏望著沈卻的眼睛,說:“他們在做這世上最快樂的事情。”
沈卻疑惑地重新審視那幅畫,這次她看得更加仔細。好似真的看懂了,也正是因為看懂了,她的臉上緋紅一片。沈卻別開眼,羞得不敢再看。
戚珏又將另外一幅畫拉過來一些,那上面畫著三個女人,第一個女人肚子剛剛挺起來,二個人女人的肚子已經有西瓜那麼大,而第三個女人正是在分娩。
戚珏沒有解釋,只是讓沈卻自己去看。
沈卻的目光很快凝在第三個女人的身上,她的瞳孔逐漸放大,有些驚恐地向後退了幾步。她臉色蒼白,顯然是被分娩的圖畫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