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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休攤了攤手,略帶無辜地說:“我手上連把刀都沒有,怎麼殺你?還殺人滅口?”
沈休冷笑,道:“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殺人滅口?我沈休有這麼愚蠢?”
“好了!”李大人說,“此事本大人會好好徹查!全部都本官收押回大牢!”
“李大人,”沈休眯著眼睛看著李大人,“既然這東西是在我的書房收到的,押我回去就足夠了,不必將沈家其他人全部收押。沈家上上下下上百口人,全部進了牢里不知道得吃多少牢飯。李大人盡可派重兵把守沈家不許人進出。倘若此事真是我沈休所為,再抓捕沈家其他人也不遲。若此案實在是一場冤案,而李大人又抓了我沈家老小實在是太興師動眾。”
“而且,水落石出之後,我沈休難免要怪罪某些人讓我沈家女眷受苦!”
李大人皺著眉有些猶豫。
“當然了,”沈休又笑了一下,“這個所謂的人證可得抓回去好好拷問一下才成!”
“好,就依你的意思。本官也希望你是無辜的。”李大人說,“來人啊,給沈休上枷鎖帶回獄中,其他人留在沈家把守,只許進不許出!”
沈休鬆了口氣。
他握著的拳頭掌心都是虛汗。他很怕這個時候將所有人抓進獄中,蘇陵菡那個身體又是剛剛生產完,這個時候要是把她扔到牢里去,簡直是要了她的命。
“不行!不能抓我的兒子走!要抓抓我!”何氏衝過來,一把抱住沈休。
沈休皺眉,對一旁的沈器使了個眼色。
“母親,您放心吧,哥哥只是去配著李大人調查案子,很快就會回來的。”沈器急忙去扶何氏,連拉帶拽。
“你給我走開!你恨不得我的兒子死!你娘是個下賤的,你也不是個好東西!”何氏紅著眼睛,哭著說。
沈器的手就是一頓。
沈休看了一眼呆呆站在遠處的沈仁,又很快別開了眼。
“像什麼樣子!你們趕緊把她給我拉開!”幸好沈老夫人是個明白人,急忙讓幾個婆子暗中使力將何氏拉開了。
“沈器。”沈休被拉著往前走了兩步,也又轉過頭來叫沈器。
沈器從思緒里回過神來,他急忙幾步跨過去,說:“哥,你有什麼吩咐?”
沈休深深看了沈器一眼,說:“我不在的這段日子好好照顧沈家。”
沈休又加了一句:“沈家還得指靠你。”
沈器有些僵硬地點了下頭。
“還有啊,”沈休咧嘴笑了一下,“幫我告訴你嫂子,不會有事兒的,過幾天我就回來了。”
沈休也扯著嘴角,淺淺笑了一下,說:“哥,你放心吧。嫂子,侄子,弟弟妹妹們,還有沈家所有的人都會好好的。你不在的時候我會護著他們,我們一起等著你回來。”
易了容的戚珏站在沈家的家僕中目睹了這一切。
等沈休走了以後,他悄悄走回後院。他沿著牆邊的小路往回走,隨手摘了兩片柳葉,在唇畔吹了兩個音。
沒過多久,一道黑影閃過,出現在他面前。
“主上。”黑衣人神色恭敬,垂手而立。
“去查查那個胡嘯月,還有是誰檢舉了沈家。”戚珏道。
“是。”黑衣人應下,轉瞬之間就消失了。
沈卻也是個不能露面的,她本來是陪著沈寧的,聽家僕說出了事兒了,又急忙去了蘇陵菡那裡陪著她。沈寧還好一些,蘇陵菡嚇得臉都白了。
沈卻只好一遍遍安慰她不會有事的。
“姑娘,先生回來了。”囡雪急匆匆掀起帘子跨進來。
沈卻站起來,她握了握蘇陵菡的手,安慰她:“嫂子你不要擔心,哥哥他不會有事的。你可不許自己胡思亂想,你現在可是關鍵的時候,千萬別傷了身子。要不然等哥哥回來是要難過的。”
蘇陵菡抿著唇,使勁兒點了點頭,說:“我知道,我會好好的。我和孩子都會好好的,我和書香一起等她回來。”
沈卻點了點頭,她希望蘇陵菡真的可以做到。
蘇陵菡半坐起來,她拉著沈卻的手,目光帶著祈求地說:“阿卻,我知道你不像我這樣沒本事,妹夫也是有手段的。你一定會救你哥哥的對不對?”
沈卻拍了拍蘇陵菡的手背,說道:“當然,他是我哥哥。”
蘇陵菡這才鬆開了手。
沈卻走出去,戚珏已經在外面等著她了。
“先生……”沈卻加快了步子,雙手有些發顫地抓住了戚珏的手。
明明剛剛還可以安慰沈寧,安慰蘇陵菡,可是現在一見了戚珏,她就有些無助得想哭。前後判若兩人。
戚珏將她攬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脊背,說:“沒事,都沒事。”
沈卻在才真正鬆了口氣。
她的先生說沒事,就真的不會有事。
官兵重重包圍了沈家,只許進不出去。其實戚珏不是不能把沈卻帶走,只是想著她現在懷著身孕,各種不方便,而且真把她帶走了,指不定她還要胡思亂想。所以就將她留在了沈家,讓她和沈寧、蘇陵菡作伴。
至於戚珏,完全是行動自如,那些守衛完全不能覺察到他的身影。
不過戚珏倒沒有隨意進出沈家,也只是出去了一次而已,剩下的時候都是那些來無影去無蹤的隱衛來沈家找他稟告情況罷了。
而這種情況一直持續了半個月。
沈休被關押在天牢里,並不許人探監。沈家又被囚禁起來,根本真不曉得他的情況。
這件事兒似乎越來越平靜,可是沈家人心裡去不能平靜。有的人是擔心沈休的安危,可是更多的人是擔心自己的安危。那些人開始害怕沈休真的有謀反之意,會連累他們一起被砍頭!畢竟咱們沈家的大少爺自小就不是個省心的不是嗎!
何氏每天都在摔東西,破口大罵,整個沈家人都不敢靠近何氏的院子,怕惹得她一個不痛快又是一頓責罰,輕者不過罵幾句,可是重者是會被活活打死的。
蘇陵菡雖然每日都按照方子進補,可是她還是日漸消瘦。也只有在看著沈書香的時候才會露出那麼一丁點的笑容來。
整個沈家好像陷入一潭死水。一潭帶著恐懼和無助的死水。
“姐。”沈寧站在門口看著正要離開的沈卻的背影。
沈卻愣了一下,有些意外沈寧這樣喊她。
她扶著後腰,慢慢轉過身去,看著沈寧咬著嘴唇站在門口。她臉上一直纏著很厚的繃帶,甚至為了綁紮方便,右眼也一同遮了,只露著半邊的臉。
“我害怕。”沈寧忽然說。
沈卻輕輕笑了一下,她走過去,將沈寧拉到懷裡。
“阿寧不怕,要不了多久哥哥就會回來的。”
聽著沈卻堅定的話語,看著沈卻臉上沉著的笑容。沈寧莫名就安心了。她用力點了點頭,抱著沈卻說:“等哥回來了,我再也不跟他作對了。”
沈卻也點頭,說:“等哥回來了,我也不許他再欺負你了。”
沈卻一路沉默走回折箏院,她腳步沉穩,表情平靜。這件事兒發生以後,沈卻倒是成了沈家最冷靜的一個人。
不過,嚴格意義上來說,她已經不算沈家人了。
可是等到沈卻回到折箏院,看見戚珏的瞬間,她的眼淚就忽然一顆一顆砸下來。
“先生,我等不及了。”沈卻哭著說。
她提著裙角撲進戚珏的懷裡,將壓抑了太久的眼淚一股腦哭出來。
戚珏擁著她,柔聲說:“阿卻,你要相信你哥哥。”
沈卻哭著說:“我相信我哥哥,可是我不信你的皇帝爹啊!”
戚珏沉默。
傍晚的時候,一道黑影避開層層守衛輕易潛進沈家,他直接進到折箏院找到戚珏。
“主上,那個胡嘯月並不姓胡。她姓翁,是翁域平翁大人的女兒。自幼生活在拿廣,前些年翁大人升遷至鄂南的時候,她恰巧生病,就沒有跟回來,一直留在了拿廣。”
“翁嘯月。”戚珏重複了一遍,他輕笑,道一句“怪不得。”
有一個說法,天牢這種地方進來了就沒法出去了。
沈休呲牙咧嘴地醒過來。不是從睡夢中醒過來,而是從昏迷中醒過來。這半個月以來,他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的傷。新傷疊舊傷,遍布全身。
也幸好是當年兩年的從軍經歷將他的皮肉磨得厚實了,要不然指不定得多遭罪。
沈休有些口渴,他晃了晃一旁的水壺,發現裡面早就沒水了。
昏暗的走廊忽然出現人影。
沈休眯著眼睛盯著來者,直到胡嘯月的身影逐漸變得越來越清晰。
胡嘯月走近牢門,她一點點蹲下來,看著裡面全身血色的沈休。
沈休身上的血跡早就幹了,已經變成了一種灰褐色,瞧著髒兮兮的。
“你現在真是又髒又臭,讓人噁心。”胡嘯月冷冷地說。
沈休咧嘴笑了笑,他走到牢門口,坐了下來,他看著外頭的胡嘯月,問道:“到底為什麼?我可不相信你就是因為當初我把你的衣服掛樹上了這麼大點屁事,搞出來這麼大的名堂來害我。”
“當然不是,”胡嘯月冷笑,“本來就是我故意接近你的。”
“為什麼。”沈休仔仔細細打量著胡嘯月,他又在心裡不斷地回憶和思索。
“為什麼?當然是為了接近你,然後進到沈家。這樣我才有機會陷害你們沈家,讓你們沈家滅九族!”胡嘯月的眼中是無盡的仇恨。
沈休偏著頭,盯著胡嘯月那雙充滿仇恨的眼睛,奇怪地問:“我們沈家誰得罪你了?我?我和你有仇?”
胡嘯月說:“怎麼?你都忘了你殺過的人?”
沈休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說道:“我殺過的人多了去了。”
“第一次殺的人也不記得了嗎?”胡嘯月眼中的仇恨越來越深。
沈休臉上無所謂的神情一點點收起來,他死死盯著胡嘯月,問:“你到底是誰?”
胡嘯月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沈休,說:“其實我不姓胡。你應該叫我翁嘯月。”
沈休沉默了很久,才說:“翁嘯月,翁域平的女兒,也是……翁嘯林的妹妹……”
“原來你還記得我哥哥啊?”翁嘯月眯起眼睛,“你們就那樣打死了他,一棍子又一棍子,皮開肉綻,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