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好看!”沈卻衝著殷奪眯起眼睛笑了笑,然後趴在魚缸邊,瞧著幾條小魚兒游來游去的。
魏佳茗看了殷奪一眼,瞧見他正盯著沈卻瞅,便說:“二弟,今日不會去學堂嗎?小心父親打你板子。”
聞言,殷奪急忙解釋:“嫂子,先生病了,特允了我們三天假!我可沒又逃課。”
“殷伯父還會打你板子嗎?”沈卻轉過來看著殷奪。她黑白分明的眼眶裡,那對剪瞳比游來游去的魚兒還要靈動。
“哎呀,這有什麼好說的!”殷奪還有點不好意思,他好奇地問:“你哥哥闖了禍不會挨板子嗎?”
沈卻想了想,然後轉過頭望著魚缸里的游魚。
“你咋不說話了啊?你哥哥會不會挨板子啊?他總跟我吹噓闖了多大的禍你們父親都不會揍他,是不是真的啊?”殷奪上前兩步,看著沈卻。
“二弟,母親剛剛還說到你了,好像有什麼事情。你過去一趟吧。”魏佳茗忽然開口。
殷奪撓了撓頭,說:“那我去了!”
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望著沈卻,問:“你還有沒有別的什麼想要玩的?你說,我給你找去!”
沈卻甜甜笑開,說:“謝謝殷二哥哥了,沒有什麼想要的呢。”
說完,她就接了小丫鬟手裡的魚食,逗弄著魚缸里的幾條魚。她對這幾條小魚兒,當真是喜歡得很。
“啊,那好!有什麼想要的就跟我說哈!別客氣!”殷奪邊往外走邊說。
直到殷奪徹底走遠了,魏佳茗才輕輕鬆了口氣。她心裡今天晚上可得跟殷爭好好商量一下,不許二弟再這麼獻寶似的討好沈卻了。
魏佳茗看了眼餵魚的沈卻,心裡微微遺憾,若她沒有嫁人便也罷了。殷沈兩家也不是不可以親上加親,可如今她既然已經嫁了,就算年紀還小總歸是要避嫌的。
“夫人,沈家又來人了。”
趴在魚缸旁邊的沈卻站起身子,對著魏佳茗說:“魏姐姐幫幫忙,就說我去琉姐姐家玩了,去寺廟祈福了,去山上踏青了。”
她看了眼正烈的日頭,說:“好曬的日頭,我應該回去睡一會兒才好!”
魏佳茗無奈地笑著搖搖頭,說:“好好好,你又不在家。”
“魏姐姐最好了!”沈卻甜甜笑開。她跟魏佳茗道了別,就挑了條僻靜的小路回了自己的屋子。
沈卻留在殷家的消息自然被沈家知道了,沈家幾次過來請她回去,可都是些丫鬟、媽媽,身份最高的就是蘇媽媽了。至於何氏,根本沒有過來。
沈卻懶得搭理,央求魏佳茗都給推了。
她回了屋子,褪了鞋襪,就窩進床榻里,準備小睡一會兒。
可她剛躺了一會兒,魏佳茗就過來了。
“阿卻,瞧瞧是誰來看你了。”魏佳茗從門外走進來,後面跟著個沈雲。
“呦,這是連我都不見了。”沈雲板著臉,假裝生氣地說。
沈卻急忙下了床,迎上去挽著沈雲的胳膊,笑著說:“我哪兒知道是你呀,要是知道是你,我就站在大門口迎接你啦!”
“就你嘴甜!”沈雲立即笑開。
“好了,好了,你們兩姐妹慢慢聊,我就不湊熱了。”魏佳茗說。
“又麻煩魏姐姐了。”沈卻有些歉意地說。這幾日日頭正足,魏佳茗時常害喜,又要為她的事情忙碌,沈卻心裡已經開始過意不去了。
魏佳茗笑著搖搖頭,扶著小丫鬟的手往外走。
“你怎麼過來了,我還以為……”沈卻把沈雲拉到桌邊坐下。
“當然是因為想你了呀。”沈雲頓了一下,“其實是你哥哥病了,大伯母才沒有空閒過來接你回家的。我想啊,大伯母一定也是想你的。”
“哥哥病了?怎麼突然就病了?嚴重嗎?”沈卻一急,臉上的笑容立刻煙消雲散。
沈雲急忙說:“你別急,別急。只是染了風寒,沒什麼大事的。”
沈卻微微鬆了口氣,輕聲說:“怪不得這幾日沒有過來看我。”
整個沈家,唯一讓她掛心的,也只有沈休了。
“對了……”沈雲瞧著沈卻的臉色,問:“現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說是沉蕭府遇了土匪,被洗劫一空。就連妹夫都遇難了,下落不明。真的是這樣嗎?”
沈卻把玩著手裡的玉蘭簪,也不說話。
沈雲皺了皺眉,說:“那一日究竟發生了什麼呀?妹夫他真的遇到不測了嗎?”
沈雲睜大了眼睛,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其實……其實我也不知道那一天究竟發生什麼事兒了。”沈卻將玉蘭簪對著銅鏡插在自己的發間。
“那一日出了沈家,我一上了馬車就困得不行。先生讓我睡一會兒,等我醒過來的時候車上只有我一個人了。碰巧遇見了殷家兄弟和魏姐姐。我之前聽說殷家的有一處假山惟妙惟肖漂亮得很,早就想來瞧瞧了。魏姐姐人好,讓我來殷家做客,我當然就來啦!”
沈卻眉眼彎彎,眸光澄澈,笑得童真無邪。
沈雲嘴角的笑一點都沒淡去,她笑著說:“原來是這樣啊,殷家那處假山我也聽說了。總聽說,遠遠望著像一副山水畫似的,一直不知道真假。今兒個又聽你這麼說了,我就更加想去看看了呢。”
“好呀!我帶雲姐姐去!”沈卻歡喜地站起來,拉著沈雲的手,帶她往後院去。
沈雲嘴角含笑,望著身前的沈卻。
她以為她們兩個的關係已經很親密了,沒有想到她竟然不願意對她說實話。
沈卻笑得真誠,沈雲自然不敢笑得太假,只好當做什麼事兒一樣和沈卻逛著殷家的後花園。兩個人一路瞧,一路笑,像極了親密的親姐妹。直到傍晚的時候沈雲才戀戀不捨地告辭。
“姑娘,奴婢不懂。”沈雲身邊的丫鬟灰芝皺著眉頭。
沈雲看了她一眼,說:“不懂什麼?不懂為什麼我幾次幫沈卻,甚至故意討好?”
灰芝忙不迭地點頭,說:“是呀,是呀!為什麼呀!奴婢覺得咱們鄂南城多得是世家姑娘,何必一定要找她玩兒呢。”
沈雲有些厭惡地擺了擺手,不耐煩地說:“大熱天的,哪兒那麼多話。你嘴巴不累,我耳朵還累呢。”
灰芝不懂,沈雲也不懂啊!
她也不曉得米氏為什麼一定要讓她和沈卻處好關係。
她輕輕嘆息了一聲,心想母親總歸是不會害她的,她照做就是了。更何況沈卻並不討厭,沈雲也有點喜歡她。可是……沈雲一直不喜歡沈卻的那種疏離感。好像,與你交往的時候可以對你好,可是並不好和你真正親密無間。
罷了,誰又能和誰親密無間呢。
沈卻掰著手指頭數了又數,終於數到了第七日。
她一大早就起來,好好梳洗了一番,還格外在發間插了一支碎玉步搖,隨著她走路的時候,一顫一顫的,有著玉石的光華流動。
她又將戚珏那件袍子仔仔細細疊好,然後抱著它等戚珏來接她。
朝陽瑰麗的光一點點樸實,火辣辣的太陽升到高空。
中午了,戚珏還沒有來。
看著平時喜歡的飯菜,沈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不舒服嗎?”魏佳茗摸了摸沈卻的額頭,“溫度倒是還好。”
魏佳茗的目光落到沈卻懷裡抱著的白袍子時就是一怔,她對那一日沈卻抱著這件袍子執拗地說要自己去洗的模樣印象深刻。
沈卻是怎麼了?
該不是是想起戚珏了吧?
魏佳茗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沈卻剛來殷家那一日的模樣她可是知道的。可小姑娘睡一覺醒來就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一樣,吃好睡好,又甜甜地笑。
魏佳茗只當是她年紀小,心裡不裝事兒。可是瞧著她如今的光景怎麼有點像剛回來那一日了?
魏佳茗著實有點擔心。
“魏姐姐,能不能借我針線用一用?”沈卻忽然開口。
“好。”魏佳茗自然答應。可是她覺得沈卻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又染了那種執拗,和那一日堅持自己去洗戚珏的袍子時的神情一樣。
小丫鬟把針線簍捧了過來。
沈卻攤開懷裡疊好的袍子,然後尋到後心劃破的地方,用小小的指腹一下下撫摸。沈卻蹙眉眉心想了又想,然後取了針線簍里眼色鮮艷的絲線,認真地在衣袍後心劃破的地方繡著什麼東西。
魏佳茗驚訝地看見沈卻忽然笑了,那是一種自信滿滿的笑。
第40章攤牌
直到半下午的時候,沈卻已經將戚珏的袍子繡好了,戚珏還沒有來。
沈卻沒有等到戚珏,倒是先等到了何氏。
之前沈家的丫鬟婆婆們來請沈卻,魏佳茗都可以以女主人的身份擋回去。可是如今何氏親自過來尋女兒了,魏佳茗就不能隨隨便便地搪塞過去了。
“阿卻,在殷家叨擾這麼久,也該回家了。”何氏端端正正坐著,說起話的時候也端著平時沈家宗婦的架子。
魏佳茗看了一眼沈卻,忙解圍,說:“怎麼能說是叨擾呢,這幾日阿卻妹子陪著我說話,真是讓我開心得很。巴不得妹子多住些時日呢。”
沈卻恭恭敬敬地行禮,就像拜見一位陌生的長者。她說:“這幾日就屬今日最熱,阿卻坐在這兒都出了一身汗。還要勞煩母親親自跑這一趟,真是過意不去。”
何氏看了一眼窗外正烈的太陽,又看了一眼果真額角浮了一層薄汗的沈卻,說:“今日竟是格外熱嗎?我倒是沒覺得怎麼熱。倒是你怕熱怕得過分了。”
何氏又笑笑,說:“你小時候也沒有怕熱的毛病,也不知道為什麼在肅北住了幾年就變得怕熱了。”
沈卻想了想,對魏佳茗說:“魏姐姐,你不是說等我走的時候把那幾條小紅魚兒送我嗎?你給阿卻準備好了沒有呀?”
魏佳茗瞭然,她笑著說:“好好好,我這就去給你準備。”
說完,她就出了屋子,順便把屋子裡的下人一起叫走了。
人都走了,屋子裡只剩下沈卻、何氏還有跟著何氏過來的蘇媽媽。蘇媽媽看了一眼兩個人,尋了個藉口也出了屋子。她倒是沒有走遠,只是在外門守著。
沈卻就抬起眼睛,平靜地望著何氏,說:“不,不是因為去了肅北。您知道我為什麼怕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