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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母看著他,著急道:“你這咋回來了,不是說要在部隊一直待著嗎?”
“轉業了,我自己申請的轉業。”宋建國悶著頭喝了一口水,“明天就去縣裡公安局報導了。”
宋老頭見著他這個模樣,就知道是發生了啥子事情。只不過兒子這麼大了,他們這做爺娘老子的,也不好管著太寬了,只能默默的在一邊抽著旱菸。
宋母見老頭子不開口,她又因為之前朱慧的事情,所以也不敢逼迫兒子,自然沒說啥子了。
等宋母出去了,宋老頭才道:“你這回來了,是自願的?還是有人為難你?”
宋建國放下了碗筷,臉上露出了一絲看開的神色。“沒事,就是不想呆在部隊了。”朱慧的事情不知道怎麼的被傳遍了軍區,大夥看著他的眼神有可憐,有看好戲的,也有拍著胸脯要去找人算帳的。
更甚至,有人和上面舉報,說是他家裡強迫了朱慧,這才讓人家姑娘拼著性命逃走了。那個時候,他竟然無言反駁。因為他和朱慧,真的不是因為感情更而結婚,甚至朱慧,從來對他都是冷言冷語的。
上面的壓力加上部隊裡兄弟們的眼神,他才知道,自己並不是那樣看得開,那樣的堅強。
宋建國第二天就去了縣城公安局上班了。
這一天,張寧嫁給了同村的張斌。
婚後,張斌先前倒是老實了幾天,沒多久就又開始胡鬧起來。
張寧為了為了這事情沒少花心思管著,到頭來反而被張斌打的滿身是傷口。家裡公婆雖然有時候幫著攔著,但是大多時候,都還是埋怨她沒管好自己的男人的。娘家那邊,就更加靠不住了,回去說了這事情,她娘李細紅也只是勸著她忍著。張老三聽說她和婆家鬧著不好了,一根扁擔就拿著趕出了院子。
“都嫁人了,給老子好好的待在家裡,別回來添亂了。”
張老三唾罵了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了。
張寧站在門口良久,正準備離開,家裡的大門被推開了。
李細紅從屋裡偷偷的出來,塞了十塊錢給她,“你拿著,這是我偷偷的藏著的,你拿去用吧。別再回家了,好好的和張斌過日子。”
看著李細紅一臉的擔憂,張寧心裡哽塞不止。
她紅著眼睛抿著唇道,“媽,你放心,我以後不會跑回來了,我會把日子給過好的。”
從娘家回到婆家後,又被張斌的母親王蘭給數落了一頓,“當初就不該去同村的,這娘家離著近,就整天的惦記娘家那邊,連家裡的飯都不做了。原先還說在家裡做飯多好呢,現在才知道都是假的呢,來了婆家了,就啥子都不走了。”
張寧聽著,默默的進了廚房裡做飯。
這種時候,她知道不能反抗,但凡只要說了話,犟嘴,就少不了一頓打罵的。別人家的媳婦敢和婆婆犟嘴的,那是娘家有人,而她,啥子都沒。
第二年,張寧總算是懷上了孩子了,結果三個月的時候,就被張斌給打掉了。
張寧在家裡躺了三天,終於知道,自己這日子沒指望了。娘家沒指望,婆家指望不上,男人就更加沒看頭了。
沒有做小月子,張寧就拿著李細紅給的十塊錢去了城裡的工廠。
正fèng著城裡的工廠倒閉,張寧用十塊錢買了一堆的小零食到鎮上的小學去賣。倒騰了幾次之後,終於零零總總的賺了幾百塊錢。
後面張寧的乾脆在鎮上開了個小賣部。
村長見著兒媳婦能倒騰,乾脆也沒讓她做家裡的事情,一心的拼著事業。張斌見著她能掙錢了,每天回來的時間倒是多了。只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為了拿錢。
張寧自己也留了心眼,知道這些錢到了自己公公和男人手裡,那都是留不長的。自己每次掙錢了,都偷偷的存了一半,平時記帳的時候,也少記一些。
國家政策好了,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張寧搶占了先機,拿著本錢去城裡租了個小廠房,搞起了食品製作,又聽說南方那邊生意好,去了南方偷學了許多手藝回來。
因著廠里管理好,張寧又注重品質,所以廠子慢慢的在縣城有了名頭了。
本來以為日子過好了,雖然家裡不幸福,但是到底能吃好穿好的,不至於啥子都沒。沒想到,張寧卻突然被人綁架了。
張斌在外面欠了很多帳,之前來廠子裡鬧事,被張寧報警給抓走了。這些人出來之後,懷恨在心,又想拿錢,乾脆將張寧給綁了,準備讓張家人人這邊拿錢去贖人。
張寧在黑漆漆的屋裡待了幾天,聽說綁匪向自己家裡人要錢之後,她自嘲的笑了笑,這些人恐怕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了。那些人怎麼可能拿錢來贖她,他們巴不得她死了,還把自己的錢給拿了呢。
就在綁匪等了幾天,實在等的不耐煩,準備撕票的時候,縣城警察局武警大隊的人趕來了。
張寧看到這些人的那一刻,突然覺得自己冷冰冰的心有一些熱的。這世上,畢竟還是有人記著她的。
但是她沒想到,為了救自己,那個叫宋建國的人會死在自己面前。血泊中,他心口的血不停的流著。
“你不要死,求求你了。”張寧抱著宋建國哭著。
她不知道這輩子竟然還會有人為了自己死去,那樣的奮不顧身,毫不猶豫。
宋建國沒有媳婦和孩子,妹妹也難產死了,家裡只剩下一對年邁的父母。聽著兒子死去的消息之後,一夕之間身體都垮了。
本來還很健朗的人,都下不了床了。
張寧乾脆把人給接到了縣城福利院裡,自己每天下班去陪著兩老說話。令張寧意外的是,兩老知道宋建國為了救她而死,竟然沒有怪她。
許是沒有了親人,老人見著她卻像是在看親人一樣。平時動不動的就講著自己一對兒女。講著那個叫宋建國的男人的一切,從小到大,好的壞的,都一一的講給張寧聽。
慢慢的,張寧的生命中多了一個熟悉的人呢。
這個人雖然不存在了,卻感覺那樣的熟悉,像是認識多年一般。這個男人和她素不相識,卻為她獻出了生命。張寧想著,自己也許可以好好的活著,替他照顧父母,把他記在心裡一輩子,替他好好活下去。
工作上過度的操勞,和家庭的壓力,讓張寧突然染了一場病。
醫院裡做了手術之後,才慢慢的恢復了,只等出院之後,就能繼續回廠里上班。再去看看宋家兩老。
張寧想著,到時候一定要把廠子做到省城去,到時候,她要給兩老接到省城去,自己可以和張斌分居,在省城另外安置房子,和兩老生活在一起,給他們一個安詳的晚年。
而此時的鎮上醫院裡,從b市風塵僕僕而來的劉江源,正在打聽三十年前八月十二在鎮上醫院裡出生的小女孩的檔案。
幾十年前的檔案,好多已經找不到了,劉江源花了好多天,終於把調查到的所有人的資料都查清楚了。最終鎖定了張家村的張老三家裡。
三十年前,張老三的老婆李細紅曾經因為被打的早產,在醫院裡產下了一個嬰兒。這件事情很多老人都記得。
李細紅一家子早就靠著張寧的緣故,搬到了縣城裡住著了。
鎮長親自領著這位部隊首長到了李細紅家裡找人。
剛到縣城裡,縣長也親自過來接待人。並幫著找到了張家人的住處。
張老三和李細紅一輩子都沒見著當官的,現在縣長和鎮長都來了,不禁嚇得不得了,又聽說劉江源是從b市來的首長,都手忙腳亂的招待著。
劉江源雖然已經年近四十了,但是因為常年的運動,倒是顯得很精神。他想著自家妹子可能就在這家人裡面,不免有些激動。
“三十年前,我母親來鄉下看望農場的外公和外婆,在鎮上醫院裡早產生下了我的妹妹。直到前陣子,我們才知道,養了三十年的妹妹並不是我母親當年產下的女嬰。這次我特意過來,也是為了找我妹妹,我查過了,當初你們家裡,也是同一天,同一個地方產下了一個女嬰,是不是?”
“哐當——”
李細紅手裡的茶杯頓時打翻了,滾燙的開水淋了一手。
劉江源眯著眼睛看著她,只見她眼神慌亂,心裡不禁有些懷疑起來。他又道:“可否讓我和這位小姐見一面,我想當面確認一下。我的父親正病重在醫院,唯一的希望就是看一眼自己的親生女兒,知道她這些年過的好不好。”
“沒,不可能,我們家的女兒,怎麼可能是你們家的。不是的,她不是。你們家的肯定就是你們家親生的。”
李細紅語無倫次的說著。
張老三偷偷的踢了她一腳,又對著劉江源道:“你們肯定搞錯了,我們家的閨女就是我們親生的。”
“你們這可肯定?”劉江源皺眉,臉上不怒自威,“還是做一下鑑定好一些吧。”
“這……真的不用了。”李細紅咬著唇,蒼老的眼神帶著幾分躲閃。
旁邊的縣長看著劉江源不高興了,趕緊道:“就讓你們家的女兒做個鑑定吧,免得劉首長這邊等著,b市那邊也等著著急呢。”
“不,不行。”李細紅開始搓手。
劉江源站了起來,“那我自己去找她吧。”現在他可沒時間和這家人磨蹭。父親已經病危,也許找到了,都無法見面,至少能讓他們通通話,知道彼此的存在。
李細紅一聽他要自己去找張寧,頓時慌亂不已,趕緊去門口攔著。
縣長和鎮長看著,臉色都變了。
人家這又不是來搶人的,是來找自家的親妹子的,張家人這樣做,可真是丟了整個縣城的臉了。
張老三看著不對勁,趕緊把李細紅拉回來了,又趕緊賠禮道歉的。
劉江源撇了他們一眼,這才提步走出了門。
上了車後,他就撥通了自己母親舒雲的手機。
“媽,人應該已經找到了,不過還沒見到面。我現在馬上去找,只要人一找到,我就坐飛機趕回去。”
電話那頭的舒雲的嗓子已經沙啞了,她哽咽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你們快回來吧。你爸爸他……醫生說,也就是明天晚上了。”
劉江源一聽,心裡一震,眼睛頓時模糊了。
與此同時,一個打扮時尚的中年女人,走進了張家的門。
在裡面待了一會兒之後,中年女人就跟著李細紅一起上了車子,車子直奔縣城醫院而去。
病房裡,張寧正睡著迷迷糊糊的,這幾天因著每天的用藥,她睡的很沉,就算醒過來,也是迷迷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