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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穗兒爹望望屋子裡無聲地躺著的顧穗兒,嘆了口氣,終於住了腳。
顧穗兒弟弟守著顧穗兒,這時候的顧穗兒臉色蒼白,就跟白紙一樣,額頭上有汗,頭髮一縷一縷地黏在額頭。就算在睡夢中,她仿佛依然痛苦不堪,蹙著眉頭。
顧穗兒弟弟抬起手,幫顧穗兒擦了擦汗。
顧穗兒娘進屋,看著眼前躺著的顧穗兒,忽然想起以前顧穗兒水靈的模樣,頓時眼淚落了下來。
這造的是什麼孽啊!
第二日,顧穗兒醒過來了,卻仿佛昨日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掙扎著起來,就要去餵豬做飯。
顧穗兒娘忙攔下她。
顧穗兒沒有問起那天的藥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努力地養著身子,掙扎著起來幹活。
可是就這麼過了一些日子,顧穗兒的肚子卻漸漸地鼓了起來。
開始的時候,大家都以為顧穗兒是胖了,可是後來,大家覺得不對勁了。顧穗兒的胳膊細瘦,臉上也不如以前水靈,憔悴得很,可是只有那肚子是鼓著的。
恰好如今夏天來了,衣服單薄,那肚子就特別明顯。
終於免不了開始議論紛紛了,只是心疼顧穗兒命苦,都躲著顧穗兒偷偷地議論。
這一天,顧穗兒的小姐妹,隔壁的阿柳來找顧穗兒做活兒,看了顧穗兒半天,最後終於忍不住說:“你,你是有了吧?”
顧穗兒一愣。
阿柳忙說:“村里人都這麼說的,說你肚子裡有了孩子。”
顧穗兒怔怔地低頭,摸了摸自己鼓脹起來的肚子。
阿柳嘆了口氣:“怎麼不打掉呢,留著幹嘛,這不是作孽嘛!”
阿柳雖然是姑娘家,可是她是家裡老大,家中那麼多姐妹,她娘王二嬸又是經常有這檔子事的,阿柳慢慢地也懂了。
顧穗兒從那一刻起,就一直捂著肚子,茫然看著外面,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又到了傍晚時分,顧寶兒忽然回來了,身上衣服破了,臉上還有一塊青紫。
顧穗兒費力地轉過頭來,低聲道:“寶兒,你又跟人打架了?”
顧寶兒走過去,望著姐姐:“姐姐。”
到底是小孩子,眼睛裡都閃著倔強的淚花。
顧穗兒抬起手,撫摸著顧寶兒的青紫傷痕:“別人欺負你了?”
顧寶兒感觸著姐姐溫柔的撫摸,忽然心中一個委屈,大哭了出來,邊哭邊道:“姐姐,我不讓別人說你!他們都欺負你,他們看不起你!”
說著,已經撲到了顧穗兒懷裡。
顧穗兒如今肚子鼓了,被個這樣有力的腦袋撲進來,竟覺得有些不適。
她怔怔撫摸著顧寶兒的頭髮,苦笑了一聲。
到了晚間時分,顧穗兒卻不見了。
顧穗兒爹娘急了,正要到處找人,可是這時候,顧穗兒弟弟卻在灶房裡發現了顧穗兒。
顧穗兒手裡握著一把菜刀,正茫然地對著自己。
顧穗兒娘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過去,死死抱住顧穗兒:“顧穗兒,我的傻孩子,你如果有個三長兩短,可讓娘怎麼活啊!”
顧穗兒弟弟跑過去,把那菜刀搶了過來!
顧穗兒眼眸中仿佛有霧一般,朦朦朧朧望著這一切,好像做夢。
其實,這一切,真得就如同一場夢啊。
第3章
第二日,顧穗兒躺在炕上,一直沒有起來。
事實上,從這一天開始,她開始不吃不喝。
爹去過鎮子上了,問了大夫,別人說如今這個月份大了,若是再打胎,怕是命都保不住。爹知道了這個,回來和娘一說,娘臉都白了。
最後嘆了口氣,說:“帶著穗兒去她姑姑家躲一躲吧,等以後生了,把這孽障送來,咱們就當沒這回事。”
春去夏來,顧穗兒肚子越發大了,掐指一算,距離那事都已經是五個月了。
顧穗兒開始的時候不吃不喝,後來禁不住顧穗兒娘在旁邊一直流淚,訴說著以前的事。
顧穗兒生下來的時候,本來是極聰明的孩子,後來被穗兒娘背著去山裡撿野菜,不小心碰到石頭上,從那之後才變得呆起來。
顧穗兒娘想著,如果不是穗兒變呆了,也許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也就不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顧穗兒娘哭了一陣又一陣,一時又哭著說,如果顧穗兒沒了,自己也不活了。
顧穗兒禁不起她娘一直哭,最後終於爬起來,張嘴吃飯。
顧穗兒爹娘如今不讓顧穗兒幹活,只讓她在家休養,也不去顧穗兒姑姑家了。左右如今村子裡都知道這件事,去躲著也沒用,倒不如在家裡,有父母照顧著,也能好好養身子。
柳兒開始的時候,還來找顧穗兒說話,後來見大家都對議論顧穗兒的事兒,柳兒娘又罵了柳兒一頓:“你以為這是什麼光彩事兒啊,你還湊上去,小心帶累了你的名聲!還不趕緊躲著!”
阿柳聽了這個,倒也不再去找顧穗兒了。
村子裡有其他的姐妹,也都默默同情,可是卻沒人敢和顧穗兒說話了。
夏日裡,老樹成蔭,顧穗兒一個人怔怔地坐在門前台階上。有時候,她會摸摸肚子。
其實她可以感覺到,肚子裡仿佛有一個小蝌蚪一般,游來游去。
那小蝌蚪,就是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