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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愛我麼?用你的錢、你的眼、還是這裡?”
在這場戲中,snake的衣服不像開場那麼非主流,她穿了一件綠的大衣,臉上的油彩不見了,沒有血的嘴唇看起來有點虛弱,黑的蓬鬆髮辮垂到腦後,裡面有墨綠的絲線纏繞其中……只有大衣下面黑的皮褲皮靴以及她手背上露出來的刺青彰顯著她還是一開始那個氣質詭譎的女人。
那個男人有一雙黑的眼睛,在看著snake的時候,那雙眼睛裡也飽含深情,只不過在他看著的人眼中,這種深情里有太多別的東西存在――而這些東西,正是她真正覺得有趣的部分。
隨著她的話語,纖細的手指隔空在男人的身上指指點點,從男人緊緊抓住的行李袋,到他深情的眼睛,最終指向了他的胸口。
只用低啞的聲音,snake就讓人明白為什麼她能讓男人女人都愛上她,如蛇一般的聲線帶著醇厚的個人魅力。
她的眼妝彰顯了她的眼睛漂亮的琥珀,有點無辜的清純,更多的是挑逗的惑人,男人隨著她的話語顫抖了幾下,張著他因為過度緊張而無暇顧及的乾裂嘴唇說:“全部,我用全部來愛你,我們可以去拉斯維加斯,可以去阿拉斯加,你知道的,我很會賺錢,很快我就能讓我的資產翻倍,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像你說的那樣用酒灌滿水池,你和我就泡在裡面,像是神話里的國王和皇后。”
男人的語氣是熱切的,他的手激動得在抖,snake看著他的眼睛,只從裡面看到了三個字:“我想逃”。
他想逃離這裡,為什麼呢?
snake的雙眼變得迷濛了起來。
“你的妻子呢?我記得你說過你們還有一個孩子,你和我走了,她們怎麼辦?”
在男人沒有看見的角度,女人的一隻手已經抬了起來。
“不、不要在乎她們……”就在男人說話的時候,snake那隻畫滿了蛇鱗片的手已經乾淨利落地扣在了他的頭上,這個剛剛還在暢談未來的男人現在雙眼已經失去了神采。
“我……”男人深吸了一口氣又短促的呼了出來,語氣變得機械呆板,“莉娜,我把莉娜殺死了,我把她藏在了衣櫃裡,我要離開這裡。”
下一秒,snake的手移開了,她表情驚訝地看著這個男人:“你殺人了。”
語氣肯定得讓男人忍不住顫抖。
剛才,他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的回答,是他以為會在警察上門之前沒人知道的秘密。
“你為什麼殺了她?”
在男人做出反應之前,snake問出了第二個問題,她的手掌再次扣在了男人的頭上。
“我從來就不愛她,我恨她,我恨她為什麼不肯把她的錢都交給我,我恨她該死的婚前協議……你說的對,我應該活得像個人,而不是莉娜·斯奈林,一個有錢小姐的丈夫。我給孩子吃了安眠藥,他現在就睡在地下室里,我要做我自己,有錢,有身份,身邊跟著我喜歡的女人。我解脫了,莎莉,我解脫了!”
姿勢詭異地歪了一下頭,snake的眼神變得冷漠了下來,不需要什麼特效,她的臉看起來已經和剛剛那個頹廢迷人的女人截然不同了。
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她直視著男人的雙眼。
“不,不你聽我解釋莎莉,我是為了你,我是為了和你在一起才殺人的……”
“剛剛,你說你愛我,就像愛一個跟著你的女人。”
沙啞的聲音冷漠起來就像是帶著冰渣,讓那個男人渾身發冷,他滿臉驚恐,甚至出了冷汗。
如果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沒感覺到不對,那他的腦子也一定是被他自己用刀捅了。
“你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我?”
“是,不……不……”
男人退後了一步,他現在是真正想要逃跑了,因為這一個多月以來和他耳鬢廝磨勾得神魂俱消的女人突然變成了一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樣子。
可是,已經晚了。
從他踏進了毒蛇的領地,被選中為獵物的時候,一切就都已經晚了。
snake抬起了手,從男人的眼前輕輕滑過。
……
“其實在拍這個電影之前,我也在考慮一個問題。”
黑長辮子的東方女孩兒抱著手臂站在監視器前面,身上披了一件羽絨服,杜蘭導演看著鏡頭中snake帶著儀式感的手指動作,自己的手指敲打著自己的西裝袖口。
“什麼是好人,什麼又是壞人,這是個有趣的哲學問題。如果做好事就是好人,做壞事就是壞人,那麼逼著一群心懷惡念的人去做好事,她們到底算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在劇情的設計中,這一幕結束了,接下來就是那個男人念叨著“我卑劣自私,我為了自己的私慾殺害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走上了天台,然後跳了下去,而那個穿著綠大衣的女人則拎著他帶來的那些財務消失在了人來人往的街頭。
snake是壞人麼?她又一次炮製了一場兇殺案,受害者是一個原本面上還算美滿的家庭。
snake是好人麼?她讓那個殺人者自己去死了,也算是給了受傷害的人們以交代。
即使在拍攝現場也依然西服革履的巴西勒·杜蘭先生可以說是池遲見過的最有紳士派頭的導演了,他的動作永遠克制有理,哪怕剛剛對她的表現很有一些想法也不曾大聲說話。
聽著他提出的問題,池遲一邊接過了於緣遞來的熱茶,在於緣的身後,四個助理一字排開,他們是竇寶佳從國內派來的,為的是讓池遲盡情挑選出自己想要的助理。
當然,才來了短短几天的他們,在於緣和陳方的眼裡連接近池遲的食物都還不夠格。
“好和壞本來就是相對的,有時候我們連好事還是壞事都不能界定,只能儘量找一個既能保護自己利益又不會讓自己內心痛苦的角度作為自己的立場。”捧著手裡的茶杯,池遲如是說。
巴西勒·杜蘭沒有在片場工作時間吃吃喝喝的習慣,池遲和他交流的時候也就不會像以前那麼隨意。
對著一個從來嚴謹的合作夥伴,拿出更嚴肅的態度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當然,面對池遲,杜蘭導演覺得自己有種異樣的放鬆,看著snake在鏡頭外頓時有了年輕女孩兒的鮮活,他覺得自己的心都是鬆弛又舒緩的。
“你說的有道理,也許正是因為這種矛盾,我才喜歡snake,她在這個電影裡不需要成長,也許就是因為作為一個角,她本身就已經足夠複雜。”
“其實她只是太簡單,所有的事情都隨心去做。”
“簡單到了極點,也就是複雜到了極點,小姐,我現在特別期待,期待你能演出我想像中的那種,屬於snake的簡單。”
“我儘量。”
池遲對著杜蘭導演笑了一下,
看著這位隨時能作為律師上法庭的正經導演快步走向在叫他的攝影師,女孩兒端起水杯緩緩地喝了一口熱茶。
上午的拍攝還有幾個補拍就要結束了,下午她要拍的是snake因為拒絕執行“向善任務”而被懲罰的片段,晚上還要進行動作練習,以應付後續出現的打戲情節。
拍《以彼之道》的時候池遲自己不僅是主演還是出資方,很多事情都好說,現在她是在別人片場裡當一個配角,就要遵守別人制定的規則,比如更嚴苛的工作時間,更緊張的工作氣氛,或者……不是那麼讓她滿意的食物。
“雞胸肉、雞蛋、粗糧麵包、蔬菜沙拉……”
薛涯為池遲找來了一個營養師,每天都為她搭配合理的膳食,為了自己的肌肉形狀和力量,一直到離開這個劇組,池遲的每頓飯都會在這個營養師的管控之下。
“我記得昨天就是雞胸肉,為什麼今天還是?市場裡的雞胸肉在打折麼?”
似乎是最近看慣了老外寫的劇本,池遲說話的時候也帶了點洋氣的俏皮。
當然,這種俏皮還有種說法叫――冷笑話。
“昨天是火雞,今天是雞肉。”於緣很耐心地給出了解釋,假裝自己沒看見池遲可憐兮兮的眼神。
“火雞和雞……烹飪到了這種碎屍萬段的程度實在是看不出有什麼區別啊。”
午餐是雞肉三明治加奶油濃湯的於緣:“……”
“我會……嗯,去跟廚師說一下,下次把火雞和雞肉做的不一樣一點兒。”
“唉,其實道理我都懂。”
池遲生無可戀地搖了搖頭,她自己不僅會做飯,手藝還很好,更在幾位名廚的手裡被訓練了那麼久,要說做飯,她所有的助理捆一起大概都比不過她。
“可是為什麼就是這麼難吃呢?這個雞肉煮的好干,乾的可以直接進烤箱做成肉鬆了。”
於緣:“……”
以前池遲在吃飯的時候有了問題都是陳方解決的,稍矮又稍胖的陳方看起來溫吞,其實非常有原則,池遲的撒嬌耍賴面對她都是沒用的,時間久了,自然也就不再抱怨了。現在陳方打算走人,把位置留給了於緣,於緣這才明白陳方是如何站在“抗擊池遲撒嬌耍賴”第一線的。
在國內演那幾個戲的時候池遲似乎也沒這個毛病啊。
可憐的於助理轉念一想,《王子》和《平陽》都是跟待池遲如親閨女的娛樂合作,那個後勤保障讓她這個助理都胖了好幾斤,池遲要麼是增肥,要麼也是對身材沒什麼要求,拍《以彼之道》的時候池遲是儘可能讓自己舒服的,拍完戲就滿小鎮裡找館子吃美食的日子不要太舒坦,要不是後來出了別的事兒,她大概進組《平陽》都不需要減肥了。
“好想教廚師做滑炒雞片或者白切三黃雞……唔,算了,你有空跟廚師商量一下,要是做肌肉的話,能不能把雞肉在烹飪之前放在鹽水裡浸泡半小時?半小時就行。”
嘴裡吃著乾巴巴的雞肉,池遲追憶著自己以前吃的好吃的,作為一個職業演員,把自己的身材保持在某個水平線上是他們一生的事業,她得讓自己習慣這種食物才好,不能因為幾部戲拍攝的日子太滋潤,而忽略了了自己的工作本身還是要付出巨大犧牲的。
於緣看著池遲的悵惘樣子,心裡已經決定去學營養師課程,如果可以,她還想去學一些基礎的醫護課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新來的四個助理默不作聲地吃著飯,有人把耳朵豎得很高,恨不能聽清池遲和於緣聊天時候說的每一個字,也有人默默地吃飯,不張望,也不偷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