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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好細啊。”
給池遲上腰帶的時候,服裝師沒忍住摸了兩下,接著化妝師也摸了兩下,感嘆:“確實好細,一點贅肉都沒有。”
女孩兒默不作聲地乖乖任摸——她都快被摸的習慣了。
精緻上翹的眼尾被化妝師用白色的顏料畫出了羽毛狀的圖騰,一直延伸到髮際線。
化妝師端詳了一會兒,又把圖騰徹底地抹掉了。
“體現清純的時候楊菲兒的眼睛是需要加強的,你的眼睛……在周圍做誇張的眼妝有點畫蛇添足。”
化妝師對著自己的大彩妝盤糾結了很久,最終在池遲的額頭正中的位置用金紅兩種顏色畫了羽毛樣的紋飾,像是一個華美的額飾。
就因為這一點妝容上的改變,她幾乎把池遲腦袋上的髮飾全換了,裝嫩的劉海撤掉露出飽滿的額頭,女孩兒的頭髮上變得更加乾淨簡練,與她眉間的醒目金紅形成了不小的反差。
“勉強就這樣吧。”
化妝師徹底拋棄了預定的計劃,服裝師也開始覺得哪裡不對,到最後池遲的一開始的造型被徹底推翻,她改穿了一襲白紗裙,裙子的腰比較肥,服裝師在衣服上別了很多的別針,又用腰帶仔細地遮擋了起來。
“很漂亮。”看見這身和楊菲兒完全不同的裝扮,封爍誇獎的情真意切。
真正的年輕和強裝出來的年輕確實是不一樣的,少女感這種東西也不是穿一身鮮嫩的衣服就能營造出來的。同樣是鳥仙,楊菲兒是一隻有點憔悴和獻媚的黃鸝鳥,池遲就像是一隻還未成年的仙鶴,天真著,又驕傲著。
“有水麼?”被折騰了三個小時池遲連口水都沒得喝,如果有個助理,當然可以讓他替你跑東跑西、拿水還能給你插根吸管。
作為一部戲都沒上映的新人,她當然沒有助理,造型師們對著她的造型大改特改忙得不可開交,池遲一直忍著沒有要水。
看看所有,封爍這才發現了小姑娘的窘迫,他自己去拿來了一瓶礦泉水,打開之後還很貼心地替她她插上了吸管——防止唇妝花掉。
真巧,作為一個空檔了十個月的過氣藝人,封爍在剛剛過去的上個月也沒有了自己的助理。
“第一場,男主女主站位好了!”
池遲和封爍一起站在花叢中,都在假裝封爍的手心上有一隻蝴蝶,兩個人一起看著蝴蝶,漸漸地變成了深情對望。
“好!女主更深情一點看男主的手,對,二號機推進特寫男主,一號機推進……好,男主揚手表示蝴蝶飛走了,男主女主一起仰頭看著天空……”
在沒有劇本的情況下只能默默自己腦補三千字人設的池遲,於開拍的那一刻覺得自己來接拍這個v就是一個錯誤。
“好!女演員,輕輕抬起你的手,男演員看女演員的眼睛,好,深情!再深情!”
這就是導演“沒有劇本”的拍攝方式,他會提著喇叭站在你身後,不停地指揮著你,反正v只要給出唯美的畫面就好了,到底這個畫面是如何拍攝出來的,沒有人會關心。
演員就像提線木偶一樣被操縱著,不需要去感悟,不需要去理解,只要照做就夠了。
池遲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就在導演喋喋不休的指揮中變得僵硬,因為她根本不是在做“人”的表演,而是在學著如何忘掉自己是個“人”,什麼空間記憶和空間想像能力都仿佛被凍結了一樣,只剩下如行屍走肉一般的她在隨著別人的口令做著動作。
第一天拍攝完,池遲對著鏡子重複自己白天憋手蹩腳的樣子,自我感覺拍攝效果之慘烈大概跟n流影樓中拍的寫真差不多,毫無個人特點、毫無人性神采,把所有自己能漂亮的期望寄託於後期的p效果上。
默默抬手揉著自己的額角,她已經不敢想自己拍出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了。
“這也叫拍攝?這也是表演?”小姑娘對著筆記本都不知道該怎麼寫自己這一天的總結,無法盡情表演的感覺開始轉化成一種負面情緒,難以排解。
封爍察覺到了池遲情緒上的低落,還以為是小姑娘不太適應拍攝的節奏。
“v和GG大多都是這麼拍出來的,你以後習慣了就好了。”
這種東西有什麼好習慣的?!
想到自己將來還要進行這種拍攝,池遲感覺自己受到了自有意識以來最大的驚嚇。
第32章 新聞
“好!很好!這個新人的表演很有靈性、很生動、大有前途啊!”導演一邊說著,一邊讓池遲把pe擺的再出塵絕艷一點點。
當了將近兩天木偶的池遲,在這個讓她痛不欲生的劇組裡竟然得到了有史以來別人對自己演技的最高評價。
池遲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她自己覺得無比糟糕,包括封爍在內的別人卻也是真的覺得她拍的不錯,女孩兒的表現力很好,導演說自己要什麼感覺她能立刻給出來,跟封爍之間的目光往來也讓人感覺到驚艷。
所有人都不能理解她現在的痛苦,包括封爍,因為他們的目標是要在兩天內完成整個v,當然不會在乎一個臨時被拉來頂包的v女演員有沒有發揮出她的演技,演技這種東西對於v來說,只要夠用就行。
池遲就這樣沉默著,一場一場地過,一條一條地拍,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被指揮著。
很快,就拍到了她的最後一幕戲,也是v中“仙子”的最後一幕戲。
封爍所扮演的劍客終於和魔王同歸於盡,她就站在山巔望著他、等著他,那個不會回來的他。
所謂山巔是個被塗成綠色的凳子。
池遲站在上面,鼓風機讓她的長裙飄飄然若雲中仙。
她要望著綠幕,像是望著自己的愛人。
“來來來,你想著他不會回來了,越來越哀傷,越來越可憐,想想以後再沒有他了……很傷心就對了。”
本來想醞釀情緒的池遲現在只想學著顧惜翻個白眼。
哀傷有很多種,可憐也有很多種,懷念更是有很多種,到了這種導演這裡,只要有一種就夠了。
聽話就夠了。
她才是真的受夠了!
封爍蹲坐在鼓風機旁邊,手裡還拿著一份鮮榨果汁,他不停跟工作人員說:“這個風能不能再大一點啊?你看她那麼高,風大也吹不走。”
臉上還帶著剛剛“死去”時候的妝呢,嘴角的血跡都快被他自己舔完了,就像個跟個孩子似的在那跟池遲添亂。
這樣的一個年輕人如果死了……
女孩兒看著封爍,想著他死了的樣子,臉上漸漸帶了一點哀傷。
所謂的仙女,對那個男人應該是怎樣的感情?
在漫長的生命里,他至於自己只是塵世中的驚鴻一瞥,平凡的黑衣長劍,卻意外地吸引了自己的注意。
就算外表再冷酷,內心也就是個單純的孩子。
這樣的年輕人,自己愛上他了,他卻死了。
池遲的眼中仿佛瞬間點燃了一簇火焰,又瞬間熄滅了。
愛可以燃燒成為灰燼,也可以在上面開出的嶄新的、充滿希望的花。
尤其,你愛的是這麼一個可愛的人,他留下的溫柔足以慰藉你的生命,他的笑容可以溫暖你的時光,他希望你永遠幸福、遠離痛苦。
就在池遲思考的時候,導演喊了“”。
在鏡頭下的女孩兒抬眸,緩緩看向遠方(綠幕),山河蒼翠、天地遼遠,你可以為了它們死去,我也可以為了你,幸福地活下去。
“眼神!眼神要哀傷……”導演站在距離池遲只有不到兩米的地方,還舉著自己的喇叭,他喊得幾乎要聲嘶力竭。
說好的哀傷呢?
這種從悲傷逐漸中被演變出來,最後很有穿透力的溫柔和堅毅是怎麼回事?
“能不能聽懂?我讓你難過!難過你懂麼!你老公都死了,你t能不能別跟個仙女一樣?”
白衣仙子終於被終於對耳邊的聒噪不勝其擾,她轉頭看向那個嗡嗡作響的蒼蠅。
眼神冷淡又高傲,不帶一絲一毫的煙火氣。
——愚蠢的凡人。
導演噎了一下,頓了幾秒鐘才喊了“ut!”
池遲站在綠凳子上觀察著導演的表情,她的手指勾了一下又漸漸放鬆。
剛剛那種自己揣摩人物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活過來了,當然,看導演的表情,他快氣死了。
“你這個小姑娘怎麼回事?讓你怎麼拍你就怎麼拍,誇你兩句不知道姓什麼了是吧?你能不能好好演?最後一條了別浪費我們時間行不行?”
全場都悄然無聲,所有人看著導演指著池遲的鼻子大罵。
按說,拍攝的時候有一條不過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剛剛池遲回眸看導演的眼神,如天才看庸人,如上帝看凡人,如同末日將近,神仙看著人類不知所覺的歌舞昇平。
心高氣傲的導演被這一個額外的眼神激怒了。
池遲一動不動,她覺得自己沒錯,她的理解是對的,但是導演要求演員按照自己的思路走也沒有錯。
至於剛剛的眼神,顯然是她憋屈了整整兩天之後的產物。
“準備好,再來一遍。”導演面色不善地瞪了池遲一眼。
“就這樣吧,也挺好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角落裡打電話的封爍關掉電話走了出來,他到監視器前面瞄了一眼,就用不容拒絕的口氣下了決定。
“我才是導演。”
作為習慣了在鏡頭前掌握一切的人,導演最討厭的就是自做聰明的新人和自以為是的演員,在他的眼裡池遲明顯已經被歸類為第一種了,現在封爍光榮地成為了第二種。
“我說好了就好了,你是被請來給我拍v,我說k當然就k,出了問題我負責,池遲你的身份證在酒店還是在隨身帶著?”他看向池遲,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在身邊。”已經做好準備和導演據理力爭的池遲有點懵。
“那就好,給你五分鐘的時間換衣服,我現在就送你去機場。”
池遲是幾乎是被封爍從人群中拉出來拖進更衣室的,等她換好了衣服,封爍已經替她買好了三個小時後回南方的機票。
“出了什麼事麼?”坐在車上,池遲有點擔心地看著封爍。
“是我的問題,連累了你……”想起剛剛知道的消息,封爍一拳砸在汽車的方向盤上,伴隨著一聲低罵,“無恥!”
坐在后座上的女孩兒幾乎秒懂,顯然又是娛樂圈的血雨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