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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地而處,池遲不認為自己能對狂獅這個角色花費更大的心力,一個角色有偷懶的演法,有勤奮的演法,有天才的演法,也有瘋子的演法,不同的人選擇不同的方式,即使是同一個角色也會質量懸殊,池遲選擇毒蛇這個角色之後採取的是勤快的演法,只不過她比別人在思考上勤快太多,所以看起來很天才,也可以說,她這個看起來是演技天才的傢伙其實就是在長久的勤快磨鍊中造就的。

    海洛伊絲也是一個勤快的演員,她的表演基礎並不是所有人中最好的,可她能夠拿下一個又一個的獎項塑造一個又一個優秀的角色,靠的也是她的這種敢下力氣的態度,在這個電影裡,她也很勤奮,勤奮到了發瘋的地步,看起來就像是個瘋子了。

    “在一部拿不了什麼獎的商業電影上,海洛伊絲的付出都是驚人的。”漢娜曾經這樣對池遲說過,她和海洛伊絲年齡相近,演戲也到了那種計算“性價比”的階段了,看見對方還是那麼拼命,漢娜除了佩服之外大概也有一些會被比下去的恐慌感。

    漢娜覺得恐慌,池遲的感覺則是自省。

    而這個世界上時刻都存在著比她更拼搏的人,她要從這些人的身上會學到更多她曾經忽略的東西。

    正在悄悄研究海洛伊絲表演節奏的池遲引起了弗洛蘭絲的注意,小小的一個凳子愣是讓池遲坐出了在拍攝封面大片兒的效果,她的表情很凝重,顯然在思考著什麼。  

    看著這樣的池遲,弗洛蘭絲又想到了Ssnake。

    Ssnake思考的時候應該也是這樣的吧,也許……也許她們本質上就是一個人。

    弗洛蘭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麼,等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她已經站在了池遲的身後。

    “Ssnake?”

    她輕輕叫了一聲自己心裡的名字,背對她的人卻無動於衷。

    “事實上,你們是一樣的,都有一顆冷漠又殘忍的心,Ssnake的電影裡勾引我,你就在現實中傷害我。”

    每次見面都要被這樣痴纏一下,饒是池遲脾氣再好她也有點忍受不了,桑杉說她是個道德制高點上的人,池遲還認真思考了一下認為是自己的道德標準線比較高,可能一不留神就高過了別人的道德至高點,那她也不能因為這種原因降低對自己的要求。

    就像她一直認為自己其實對弗洛蘭絲目前的狀態有一定的責任,所以對方不管怎麼針對她,也不會讓她生氣。

    不會讓她生氣……麼?  

    接下來的一場戲是毒蛇、夜鶯、烏鴉三個人從爆破場離開的戲份,包括打鬥,包括穿越爆破點。

    烏鴉是個神棍,夜鶯是個聲音攻擊的,要是在遊戲裡算是個法師,毒蛇就是唯一一個能打能抗的,俗稱MT。

    可以說整場戲的主要動作戲份都由池遲完成,夜鶯和烏鴉算是被保護對象。

    池遲穿著高跟鞋現在預訂的路線上跑了四五次確定了時間和爆破點的位置,導演和弗洛蘭絲她們說完了拍攝中的細節要求之後,又要求她們三個人試了幾遍,才正式開拍。

    打、跑、夜鶯NG。

    打、跑、夜鶯NG。

    ……

    NG第六次的時候,池遲申請先休息一下,她的體力消耗太大,再拍下去NG的就是她了。

    看見池遲脫掉皮毛外套之後那一身浸透了背心的汗水,劇組裡的其他人都保持著一種嚴肅的沉默氣氛。

    巴西勒·杜蘭導演從電影拍攝以來第一次真正生氣了。

    “如果你一定要用你的愚蠢和不專業來展現你的與眾不同,弗洛蘭絲·加利亞諾,你成功了。”  

    “我不是故意的。”弗洛蘭絲的雙手都擰在了一起,身為一個演員她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現糟透了。

    “所以我說你是愚蠢,我沒有說你卑鄙。”

    從來紳士風範的杜蘭導演罵起人來還是很刻薄的。

    “我、我分不清向我跑過來的人是誰。”弗洛蘭絲發現自己特別難進入到拍戲的狀態中,她總是在想著Chi和Ssnake的區別。

    杜蘭導演完全不想理會她這種沒必要的糾結:“哪怕跑過來的是一條狗,我在劇本里告訴你是Ssnake,那也是Ssnake,請你尊重你的職業。”

    休息了十分鐘之後,池遲再次站到了軌道攝像機前,她又試了兩次戲確認了弗洛蘭絲不會再處於出戲狀態之後才重新開始正式拍攝,這次終於拍攝成功了。

    來回把這四十米跑了十幾次的池遲覺得自己的腳腕兒都要斷了。

    這一下,在池遲心裡那一根“不跟小孩子計較”的弦兒,吧唧,斷了。

    “弗洛蘭絲小姐,我再次重申,戲裡毒蛇和夜鶯的那一場戲是劇本安排,你和我都是職業演員,我們應該理解什麼是表演,表演就是我們給觀眾造了一場夢,夢裡的一切可能有現實的映she,但是本質上那是虛構的,毒蛇這個角色也是虛構的。迷戀一個虛構的人物對你並沒有好處,至於你對我這個人的觀感如何,如您所說,那是您自己的事情。  

    我只希望你能夠從這種虛妄的沉迷中解脫出來,不要影響你的職業發展和你的正常生活,在這個過程中有什麼是我能夠做的你可以提出來,我會考慮為你提供幫助。

    請你尊重你的作品,尊重你的合作者,也尊重你自己。”

    池遲很少說一大長篇的話,說完之後她扭頭就走,顯然這次是動了真怒了。

    東方女孩兒的態度不止讓弗洛蘭絲嚇了一跳,就連跟她打了個照面的杜蘭導演都默默閃到了一邊假裝自己並不存在。

    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句話用來說他對弗洛蘭絲的放任真是再適合不過了,也許是因為池遲的拒絕配合,也許是因為入戲太深,現在弗洛蘭絲的心態顯然已經失衡了。

    ……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能說話的人就越來越少了,自己真的很生氣啊,卻不知道又能找誰傾訴。

    今天也是夜深人靜時候自己做功課的一天,面對著紙面上寫的一頁又一頁的總結,池遲突然有了這樣的一種感覺。

    也許是因為太多的事情她喜歡憋在心裡,所以即使面對朋友,她能說的也不多,也許是因為她的工作總是一串兒接著一串兒,一忙工作就是幾個月,很多人一時拋到了腦後,想起來的時候對方和自己之間的距離就遠了。  

    去年年尾出國之前,她還特意跑去看了一眼韓萍和金大廚,如意飯館兒讓他們開得紅紅火火,韓萍胖了點兒,臉色也好了很多,那天天氣有點濕冷,她穿了一件從前絕對捨不得買的羊毛外套,手上還有一條半厘米粗的金鐲子,儼然是有了幾分土豪老闆的架勢。

    她和池遲常來常往,雖然說因為不想給對方添麻煩所以見面的機會少了,但是人的熱絡勁兒一點都沒少,韓童童長高了一大截,現在看著也有了一點點大孩子的模樣。

    金大廚給池遲做了一大碗麵條,放了蝦仁和燒得醬香味十足的黑魚肉,當時已經開始塑形的池遲毫不猶豫地把面全吃了。

    可是即使這樣,即使他們依然彼此關心愛護,真正能談及的東西卻越來越少了,因為他們的生活軌跡已經在短暫的相交之後延伸向了不同的方向,只會越來越遠一些。

    想到了金大廚和韓萍,池遲就想起了自己當初當龍套的日子,那時候有戲能演她就滿足了,後來有台詞能說她就開心了,再後來……直到現在,合作方出於別的目的擅改了她的角色塑造,就讓池遲覺得心裡憋著一口氣發不出來。

    “慾壑難填。”

    女孩兒笑著這樣評價自己。  

    就在這個時候,池遲的私人電話突然響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某個一去歐洲就如石牛入海的傢伙。

    “麼西麼西!大忙人,晚飯吃了麼?”

    接起電話,就傳出了顧惜很是歡快的聲音。

    池遲沒忍住又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確認打電話進來的人真的是顧惜而不是別人。

    “我記得你是去了歐洲啊,怎麼說話帶著生魚片味?”

    “有麼?”

    顧惜的聲音里自帶波浪線,兩個字差點嗲出了池遲的一身雞皮疙瘩。

    “那我換個開場白。笨豬!你還好麼?”

    “你才笨豬。”

    池遲沒讓顧惜占了口頭上的便宜,又換來了她一串兒悅耳的笑聲。

    “你是說你要去幹事業的,為什麼現在開心得像是在度假?在那邊生活還適應麼?”

    池遲看看自己還沒寫完的筆記,索性合上然後一邊壓腿一邊繼續跟顧惜打電話。  

    “適應啊,好吃好喝還有各種美男,還有那個姓柳的給我留下的東西……”

    顧惜的聲音頓了一瞬,才接著用炫耀的語氣對池遲說:“她給我留下的是個劇團,還有一個小型的劇院,整個劇團里有二十多個人,都會說中文。”

    一個遠在異國的中文劇團?

    在地板上做了個縱向一字馬的女孩兒皺了下眉頭。

    電話那邊的顧惜還興沖沖地跟池遲說自己這兩個月到底都幹了什麼。

    “這個劇團當初就是經營不善,柳亭心就買下來之後每個月打錢過來,劇團的支出每個月都要報給一個會計師事務所……她這麼幹已經幹了三年多了,這個甩手掌柜她乾的也夠痛快的。

    她給我留下的就是小劇院的產權,我來了一看,好麼,一群四十歲往上的大爺大媽,他們還真是不圖錢,柳亭心每個月打過來的那點錢他們全都用在購置新道具上了。當時我特想走你知道麼,她留給我的這個東西說是遺產我看根本是個大包袱,可是我又走不了,這個劇團也成立二十多年了,被人幾次換手了都沒散,我覺得讓它在我手裡散了,我說不過去。”  

    池遲沒說話,就聽見顧惜在電話對面聲音突然平靜了下來。

    “再說了,我現在也沒別的事兒能做了,既然她把劇院交到了我手上,我怎麼著也得給它整出個樣子來。”

    正經了不過兩秒,顧惜又嘚瑟了起來。

    “哎呀,哎呀,你不知道這天天忙得我啊~~”

    池遲當然聽得出來顧惜是專程打電話來顯擺自己的事業,就聽著她說自己從劇院庫房裡倒騰那些老東西,各種上個世紀的服裝、道具,就連那些泛黃的老劇本還是油墨打出來的,顧惜拿的時候很慶幸自己帶著手套,因為據說這種油墨裡面含鉛,很傷人。

    好吧,畢竟顧惜女士雖然曾經在娛樂圈裡呼風喚雨,全身都是高大上的名牌,但是她其實一直有個隱藏屬性——朋友圈養生知識愛好者,對於那些在朋友圈裡瘋傳的什麼“十個必須”“八個不能”,她一向秉持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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