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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看著那個穿著黃色外套從遠處走向自己的女孩兒,她緊緊地抓著時夢的手,嘴裡像念經一樣地說:“好漂亮、好有氣場、好帥、好帥、好帥……”
時夢也沒比錢曉樺好到哪裡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池遲,眼眶和耳朵都紅了。
“讓我猜猜,哪個是花小花?”
池遲梳著馬尾辮,隨著她停下的腳步,辮子輕輕地甩了一下。
兩個女孩兒一個長發,一個短髮,個子差不多,長發的女孩兒臉圓圓的,眼睛也圓圓的,臉上還寫著不諳世事的天真,短髮的女孩兒是個瓜子臉,眼睛稍細長一點兒,看起來要比自己的同伴成熟一些。
池遲揣在外套兜里的手拿了出來,露出了手上捏著的一朵紅色的花。
“花小花、錢曉樺。”
她笑著叫這兩個名字,然後把花送到了它們的主人面前。
圓眼睛的女孩兒眼睛更圓了。
聽見自己的偶像叫自己的名字還給自己花,是什麼感覺?
美!上!天!
如果不是時夢拽著她,說不定錢曉樺真的能雙腳一蹬跳到天上和白雲肩並肩了。
“後天我們就結束這裡的拍攝了,我記得你說過你想要看我拍戲,我覺得來這裡看,你還能看看不同的景色,順便這裡的羊肉特別好吃。”
沒事兒!和你在一起,吃【嗶——】我也沒問題的!
因為太興奮喪失正常語言功能的錢曉樺繼續瞪著大眼睛看著池遲。
好像一隻兔子啊。池遲突然有了一種想要她揉臉的衝動。
真不想說自己認識這個傢伙啊。時夢很想搖一搖錢曉樺的肩膀讓她不要再這麼花痴了。
可是事實上,因為池遲的靠近,時夢自己也是面紅耳赤心跳過速,很想跪下來喊一句誓死效忠的口號。
葉芽兒在旁邊看著這兩個從大城市裡來的女孩兒看著池遲的樣子,突然覺得她們其實跟自己差不多。
眼瞅著錢曉樺伸著脖子跟著池遲走,差點被石頭絆倒在地,葉芽兒收回了自己剛剛的想法。
她們可還不如我呢?
甩一下辮子,葉芽兒愉快地得出了新的結論。
和池遲在一起的日子如同在夢裡一樣,兩個女孩兒被安排和劇組工作人員住在一起,寬敞明亮的三室一廳小套房,有基礎的家具和電器,看起來很像是一個酒店式公寓,在這樣的小鎮上,這絕對是外地人能找到的最好的居住環境了。
住的不錯,吃的也好,每天都有活的吃吃可以看,要是想要出去玩兒,跟劇組打一聲招呼就可以選擇是幽默可愛的小帥哥陪伴,還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姐姐帶路。
當然,小帥哥和漂亮姐姐都比不上池遲。
除了第一天因為太激動導致她們兩個第二天早上起不來沒趕上劇組上山的時間,那之後的兩天她們都是早上六點就跟著劇組上山,然後看著池遲吃早餐、化妝、背劇本、一遍一遍地排演、正式拍攝……
池遲的辛苦她們都看在眼裡疼在心上,池遲在拍電影時候表現出的魅力,讓兩個女孩兒都神魂顛倒。
其實,她們都比池遲的年紀要大,但是池遲就是有這樣的魔力,讓人不由自主地跟隨她,不由自主地接受她的照顧。
#每天都覺得自己變成回形針了#
#今天的我也好想跟吃吃表白#
#離開了吃吃我可怎麼活?#
每天都在內心嚴肅討論著這樣的話題,錢曉樺一面沉迷於吃吃不可自拔,一面為將來生不如死的人生點蠟。
當然,時夢依然沒比她強多少。
“池遲,你是不是特別特別喜歡演戲?我看你演戲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光啊。”
錢曉樺顛兒顛兒地跟在下戲的池遲身後問著問題。
其實她就是想跟池遲多說話,每句話都是她以後回味的財富。
“對啊,這個世界上,大概沒什麼事情比演戲更讓我快樂了。”
池遲這樣回答錢曉樺。
說到演戲這兩個字的時候,她的眼睛裡是真的有光彩在流動的。
錢曉樺又想捂臉羞澀了,雖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羞澀什麼。
“嚶~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夢想的力量啊?”
突然覺得池遲比想像中還要勵志啊!
夢想的力量麼?
池遲輕快地點頭。
“對啊,其實是挺普通的東西,但是聽你一說,突然覺得很厲害了。”聽見一個元氣十足的少女說著夢想的力量,池遲都覺得自己似乎比平時更有力量了一點。
錢曉樺繼續捂著臉:“其實一點都不普通咧!好多人一輩子都沒什麼夢想呢,也有好多人夢想永遠是夢想呢!”
“嗯,但是也有很多人,把夢想變成現實呀~”化妝的池遲學著錢曉樺的語氣,長長的尾音輕輕啞啞地,撩在了別人的心尖兒上,而她自己毫無所覺。
自從演了杏兒這個角色,池遲這種撩人於無形的功力是越來越強大了。
這次不光錢曉樺捂臉了,連時夢都捂臉了覺得羞澀了。
在雪山的最後一場戲,拍得是《大燎寨》電影的結局。
從鬼子的手裡救出了被抓的兄弟,衛從武豁出去命不要,把為了救人受傷的杏兒也搶回到了山上。
原本想趁著救人回到“自己人”中的杏兒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還是在那個熟悉的寨子裡,卻沒表現出任何的異常。
她和衛從武一起策馬奔騰在春天將要來臨的糙原上,一起看著雪山上的日出,像是一對神仙眷侶。
因為他們兩個人,仿佛這個山谷的春天都早早地來了。
衛從武下定了決心參與到更大規模的抗擊鬼子的戰鬥中,在他帶著部隊即將下山的時候,杏兒穿著衛從武送自己的旗袍,一步、一步小心地走到了村口的山坡上。
妖嬈的身段兒、精緻的髮髻、美好的妝容……這一天的杏兒,美得像是整個寨子的一場夢。
衛從武看見杏兒,雙眼發亮地對她招手,杏兒卻掏出了他送自己的槍,拉開保險,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臉上平靜得沒什麼表情。
槍里本來有三顆子彈,那天打在衛從武前面用了一顆,為了救衛從武又用了一顆。
最後一顆子彈,杏兒打算留給自己。
“媳婦兒!這不是個好世道,但是咱們可以選個像人的活法兒!”
衛從武說著,從懷裡掏出了一枚子彈。
這些天自家准媳婦兒這麼乖巧不發脾氣,他就知道有問題,早早地把子彈給偷了出來。
“不,我註定了不可能……像是個人了。”
她放不下這些和她朝夕相處的人,也不可能放下自己的忠誠,今天衛從武下山,將要殺死多少自己的同胞,她不知道,可她知道,那些鮮血中,有自己的原罪。
杏兒扣動了扳機。
槍炸了,一蓬血花從她的額頭迸濺出來。
她搖搖轉了一圈兒,手槍甩到了遠處,雙眼看著天空。
天空真藍,雪山真美,即將到來的春天一定很好很好,可她看不到了。
紅色的血開始侵占她的視野,她最後看向那個山寨,此時就像是,被火燃燒著一樣。
子彈能殺人,槍炸膛也能殺人,一次次的博弈中,衛從武和川崎雅子各有輸贏,在最後的這一場較量中,川崎雅子還是贏了。
……
在雪地上躺了許久,池遲都沒有等來宮行書的“ok”,只能聽見那個男人趴在自己身上的嚎啕。
從嘶吼到這樣的放聲哭泣,宮行書在這一刻真的很像是個孩子。
“杏兒!杏兒你別死,杏兒你站起來……”
抱著池遲的頭,宮行書還在悶悶地囈語。
旁邊很多人都發現他此時的精神狀態似乎不太對。王韋和嚴鶴往鏡頭前走了幾步,想把宮行書拽起來,又礙於對方是這個戲的導演加主演,生怕是打擾了他在醞釀別的感覺。
“宮導。”
女孩兒清澈的聲音從宮行書的懷裡傳出來,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進到了他的腦海里。
“杏兒、川崎雅子,都已經按照你既定的安排死了。”
池遲臉色淡淡地推開宮行書,從雪地上站了起來。
“是您設計了她的生,和死,為的是屬於所有人的作品,而不只是您個人一時的感情。”
第259章 五年
穿著旗袍的池遲依然是光著腿的,並不溫暖的風從她的身上拂過去,紅色的假血還沾在她的臉上,可她裹著披肩站在那的樣子美得像是一幅畫。
明明她沒有什麼出格的言語和舉動,卻依然讓人覺得此時的她……
悽美又熱烈,高傲也放肆。
與依然沉浸在無邊悲痛中的宮行書相比,她的身上還帶著屬於自己角色的東西,卻不是情緒,而是某種精神和靈魂。
川崎雅子在這一幕戲中死去了,可是對於這個電影來說,她還活著,畢竟還有未來半個月的戲要拍呢。
戲裡死了,戲外還得活著。
宮行書緩緩站起身,那張英俊到讓異性腿軟的臉上還有著沒有褪去的悲傷。
到了這一刻,宮行書突然明白他為什麼會被角色的情緒支配了自己——因為池遲所飾演的川崎雅子比他所希望的還要好,他對這個電影所付出的感情,終究都歸到了她的身上。
可是……
此時的池遲下巴輕輕抬著,就像杏兒在細小交鋒中偶爾贏了衛從武時候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卻是冷的。
宮行書定定地看了許久,終於確認,那一撮屬於川崎雅子的火,終究只屬於哪個戲中人,而不是屬於他面前這個讓人痴狂迷醉的女孩兒。
如果說,剛開始的時候人們還沒弄明白電影的兩個主演之間發生了什麼,到了現在,再遲鈍的人也該明白了。
池遲抬手,右手的無名指輕撩一縷被風吹動的散發。
即將和所有人告別的雪山就在她的視線里,這讓她的心情似乎變得好了起來,輕易就沖刷掉了川崎雅子的死所帶來的凜冽悲傷。
“宮導演,這一條拍過了麼?”她出聲問道。
宮行書還是看著池遲不說話,那些隱藏或者說他無心隱藏的情感此刻都在他的臉上,像是醇厚的酒,像是壓在人心跳上的歌。
是因為他的狼狽,還是尷尬,還是落魄……總之,他看著池遲的樣子,讓很多人都不忍心看了。
別人怎樣,宮行書根本不在乎,他只看著池遲,他的心裡眼裡,此時只有池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