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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量還是修好吧,裡面存了不少人的電話。”
可憐的手機屏幕碎成了好幾塊,也不知道劇組的地到底有多硬,似乎連電池都摔壞了。
從拍攝地趕回她臨時租住的公寓休息之前,池遲讓陳方去找薛涯拿一部備用的手機,陳方不太想去,可是這種事情從來是她出面的,為了不讓池遲看出破綻,她不放心地看了於緣一眼還是走了。
車子是薛涯準備的商務車,開車的司機先生喜歡放一點搖滾,池遲並不干涉這位先生的愛好,倒是於緣提醒過他聲音不要太大。
就在那些似有似無的沸騰鼓點兒中,池遲和於緣相對而坐,為了拍Smile這個角色,池遲直接做了接發,現在她的頭髮整個都是白色的,隨便在腦後一紮,很像是個從奇幻小說中穿越出來的精靈女孩兒。
“今天有什麼新聞麼?”
沒有了手機有些無聊的池遲隨口問於緣。
於緣原本在發呆,聽見池遲的問題,她愣了一下才說:“有航天設備發she成功了,早上有推送來著,我瞄了一眼。”
女助理的手在自己的膝蓋上輕輕抓了一下,她克制住自己想要拿起自己手機的欲望,現在她應該做的是徹底忘記手機的存在,她自己要忘記,池遲也要忘記才行。
“哦,據說封爍的新電影口碑不錯,就是票房一般,很多人說他在戲裡的表現進步很大……至少比在《王子》里好多了。”
“從偶像明星轉型到真正的演員是需要過程的,他能開始做了就說明還是有想法的,倒是請他來拍《平陽》,如果不是當時情況特殊,我是不想請他的。”
各種意義上來說,封爍並不適合拍《平陽》這部戲,遺憾的是直到真的拍起來之後她才意識到這一點。
“嗯……是因為封爍喜歡你麼?”
於緣小心地探查著池遲的神色,心下一橫問就道出了所有人都沒有攤開來明說的現實。
池遲抬眼看看她,眼睛裡有了一點笑意。
“是。”
“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跟你喜歡的人合作麼?”
“不,我只是覺得在他演技尋求突破的時候和他合作……對他太殘忍了。”
殘忍,說著這個詞,池遲的臉上還是笑著的,封爍掙扎於自己和李世民這個角色之間,男女情愛和他竭力想要表現的兄妹之情是存在衝突的,這種衝突會讓他在演戲的時候有一種撕裂感。
“他喜歡你,你喜歡他麼?”
於緣竭力讓自己的語氣不要那麼八卦,也希望自己心裡的緊繃感能鬆懈一點,這種緊繃感的存在不只是因為她隱瞞了國內鋪天蓋地的消息,也是因為她有點害怕池遲會說出讓她心塞的答案。
“喜歡也是有不同的種類的。”
池遲歪了一下頭,異國的繁華街道上人們來來往往,看著外文寫就的招牌和風格迥異的建築,她眯著眼睛笑了一下,“有的是可以一起吃飯,有的是可以一起聊天,有的是可以一起逛街,有的是可以相守一輩子的。最後這種喜歡的感覺,我只對表演有。飯局有終,閒聊有盡,逛街會累,前行本身,我習慣一個人。”
習慣一個人,把所有的秘密都壓在心裡,釀成酒,醉了自己……這是她是漫長歲月中習慣的人生,很多時候她的表演之所以能那麼全心全意,就是因為她能夠一直保持著這種孤獨感。
因為內心的孤獨是她激發自己想像力和創造力的引子。
“封爍對我來說是十天吃一次飯的那種喜歡吧。”
池遲思索了一下,定義了自己對封爍的感情。
於緣哦了一聲,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那,那有人比封爍讓你更喜歡麼?”
“……有。”
有的人,她可以每天和她一起喝下午茶而不煩悶,有的人,她可以每天陪她走到小鎮的盡頭,有的人……她一直在等待她的電話,希望曾經在電話里閒聊的時光,能夠找回一點點歡快餘味。
其實她的喜歡曾經可以那麼輕易地得到,可是時間久了,她發現自己那份隨著年輕而來的“至情至性”也會疲憊和黯淡。
“你,介意告訴我都有誰麼?”於緣小心翼翼地問池遲。
竇寶佳、柳亭心、安瀾、池謹文……池遲的交際圈很小,於緣跟著池遲身後這麼久了,他們之間的各種相處於緣已經見過了十成十,這些人中有誰能讓池遲真正地喜歡呢?
“顧惜。”
“啊?”
“怎麼了?”
看著於緣驚訝的表情,池遲蹙了一下眉頭。
“沒、沒什麼。沒想到而已。”於緣想笑一聲,張開嘴發現自己的臉都是乾的,聲帶更是澀的難受,“上次,你和我講過一個故事你還記得麼?”
於助理想要轉移話題,最先想起來的,是池遲去年給她講過的那個故事,那個孤獨的,失去了很多也想要拍戲的女人,後來究竟怎麼樣了呢?
……
“我為什麼要撒謊呢?你們為什麼用這麼震驚地眼神看我,難道我說的不明白麼?我和韓柯,他出錢捧我,我陪他睡覺,懂了麼?”
字面上的每個字,這些人都懂,可是他們卻覺得自己在顧惜這樣的笑容下,其實什麼都不懂。
顧惜的笑容很放肆,她看著面前的這些人,一個一個地看過去,不閃躲他們的目光,也不會自慚形穢。
時至今日,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究竟如何才能勝利。
那就是堂堂正正地賭上她所有的一切,聲譽、名望、地位、財富,大不了把她一條命拿走吧,她都不要了。
對她來說,這已經不是賭場了,而是一場戰爭,她可以拿命去贏取勝利,韓柯卻不敢拿命來陪。
所以,一定是她贏。
老虎?兔子?兔子吃糙料,老虎啖血肉,對,所以她變不回兔子了。可是現在老虎自己剝皮拆骨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倒騰出來給這個世界看,就問問這個世上誰敢在這一灘血肉中真正拿走他們想要的?當著這些灼目燈光?
“對,我也炒作,碰瓷兒外國的女明星然後國內發通稿,我記得你們家是一份通稿三萬……”
顧惜看著離他最近的記者。
“還有什麼?想問韓柯……沒什麼好說的,沒勁,幹什麼都沒勁,包括干我。要是說的再詳細,你們的新聞可都發不出去了。”
“現在他身上的經濟案子?他肯定要完啊,他逃稅的證據就是我送給檢察院的。”
“為什麼要出來說這些話,因為我不想玩了,這個圈子我都玩夠了,以後我不想拍戲,也不想出現在你們面前,多拍幾張吧,以後也沒什麼機會拍了。”
顧惜可以說是有問必答,反而是在採訪的人們有些膽怯了。
膽怯什麼呢?在場的幾十位上百位記者,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心思,顧惜現在什麼都說,他們卻未必什麼都敢報,有些人甚至希望別人別報出去。
比如,曾經和顧惜有過聯合炒作的好幾家營銷公司,顧惜隨隨便便就揭了他們的老底,從報價到手段都說的一清二楚……
“我還做過什麼呢?哦,我做的壞事太多了,誰要是覺得我欠了他的就只管來找我,要錢賠錢,要命賠命,隨便。”
顧惜的手有點抖,她現在很想喝酒,可惜,她是顧惜,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她心知自己儼然已經成了過街老鼠,卻依然不希望別人看見她酗酒的樣子。
漂漂亮亮地生,她終究沒做到,漂漂亮亮地死,她想試試。
……
“在繼續講故事之前,我有個問題要問你。”紅燈亮了,車子停下,一頭白髮的池遲隨意地解開自己的辮子整理著頭髮。
“你和陳方今天究竟瞞了我什麼?”
於緣僵住了。
“你知道為什麼竇寶佳知道你對我產生了粉絲心態之後想要開除你我卻保下你麼?”
試了兩下,頭髮還是沒有打理好,池遲乾脆一甩頭,任由長發垂在她的肩膀上,白色的髮絲貼著她的臉頰,跟著她一起湊近了於緣。
於緣這才注意到池遲的眼眸不是她以為的深黑色,而是略有點清淡的褐色,車窗開著,夕陽的光灑進來,灑在那雙總讓人覺得高深莫測的眼眸里,成了一片輝煌的金。
“因為,我希望你能快樂一點,哪怕不是從事著你最喜歡的職業,但是你能看見這些人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狀態,尤其是……這些人中最出色的我。”
四目相接,於緣有些驚慌。
在這個時候,池遲已經從她的衣服下面抽走了她的手機。
“你說,還是我自己看。”
坐正了身體,池遲還是笑的,她的笑容和以往一樣帶著讓人神魂顛倒的特殊魅力,於緣卻沒有了往常那種花痴的感覺,她這一刻只是想哭而已,卻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
“是顧惜,顧惜出事了……”
……
“你們的問題太無聊了。”
顧惜打了個哈欠。
時間已經是深夜十一點,過去的三個小時中,她像是一個接受審查的犯人,卻有一種無力感,仿佛她明明犯下了連環殺人的罪行,警察卻總是揪著她隨手揣到了兜里的幾百塊錢問個沒完。
幾個記者面面相覷,顧惜很坦誠地回答他們的問題,他們卻覺得自己沒什麼問題可問了。
“愛韓柯麼?”
“不愛。”
“交易是自願的麼?”
“是。”
撇開這些雞毛蒜皮的邊邊角角,他們還能問什麼呢?
“顧惜……你有沒有幫女明星牽線搭橋認識投資方?”
有個記者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這個,在很多人的心裡斟酌反覆了很久的問題。
“沒有,我又不缺錢,沒必要干那麼沒意思的事兒。”
顧惜揉了一下額頭,這些風言風語大概也跟呂妍脫不了關係,總想著在暗地裡製造一些流言來抹黑別人,也不想想手裡連算得上證據的東西都沒有,嘴皮子一碰就出來的東西,自然嘴皮子一碰就能被否掉。
“可是有人不是這麼說的,這幾年風頭正勁的年輕女演員不就是在《女兒國》的首映禮上認識了一個大老闆繼而再三合作的麼?”
顧惜猛地抬起頭,布滿了紅血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發問的那個人,仿佛他扛著的不是攝像機而是一把帶血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