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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風陣陣,在這個有血有墳有枯樹老鴉的地方,因為這兩個人,竟然有了片刻的溫馨。

    “她的力氣還真不小,這麼跟我鬧,到底是真怕壞了名聲,還是有別的緣故呢?”

    “殺兩個土匪的時候眼都不眨一下,現在卻說怕被土匪傷到,他是真的怕土匪,還是在試探我?”

    肩並肩往村子裡走,兩個人看似親密無間,實則各懷心機。

    ……

    “不疼吧?”池遲看了一眼宮行書的臉,剛剛為了表現出那種浮誇的瘋魔,她整個人都很亢奮,要是為了這個緣故就沒控制好力道那跟他對戲的宮行書可就慘了。

    依然一副土匪樣的宮行書對著池遲擺擺手:“不疼不疼。”

    池遲的動作戲接受過杜安的調教,無論是力道的控制還是畫面張力的把控她都遊刃有餘。

    看動作幅度她打得很重,其實也不過聽個響兒而已。

    “你的情感可以再外放一點兒,再辣,再狠。”  

    隨手摸摸自己被打的臉,宮行書的雙眼放光地看著池遲。

    池遲覺得自己剛剛那遍已經可以了,站在川崎雅子的角度,這裡面有她兩分自己也不知道的真情流露,更有八分的做戲。

    可是真真假假,不知真假,聽見一個男人全心全意地為自己著想,她又怎麼會完全不心動?所以目光中有乍起的波瀾,所以即使有著自己的算計,她還是已經可以很自然的走在衛從武的身邊了。

    現在,宮行書對她說要她再過一點兒,池遲深吸了一口氣,仔細想了想自己還能怎麼去放大自己的情緒。

    “你給我的感情也要再多一點兒,尤其是你第一句要把杏兒送回城裡的那句。”

    池遲拿過劇本指了指那句話。

    “你給我的感情多了,我這邊能夠放大的空間也就更大了。”

    “我想要的效果說不定也不是更誇張的情感,而是你的這種情感的混合,你不用理順的那麼清楚,什麼二八開三七開的,都不用管。你表現你的憤怒就夠了,不管什麼原因……”

    宮行書覺得池遲大概是演技天賦實在太好了,學習的能力也太強了,所以才會跟當初演林秋的時候有完全不同的氣質。  

    拍林秋的時候,池遲追求的幾乎是百分之百的真實,仿佛她就是一個女高中生,身上經歷的一切都是她生活的一部分,這種靈氣四溢的表演由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子來完成,那種震撼力是很驚人的。

    可是現在的池遲不需要那種生活的貼合就已經能達到讓人嘆為觀止的表演效果了,在這個時候,池遲已經不再是靠著情緒外放來感染人,而是將外放的情緒內斂在心裡,用更加細膩和專業的表演去為一部作品服務。

    從林秋到申九,到鳳廚,到王子……還有國內只能在線觀看的“J”宮行書都看過,毫不諱言,池遲是越來越會演戲了,在保有自己靈氣的基礎之上讓自己變成了一個行業內值得尊敬的演員,這其中要付出的努力對於她這個年少成名的女孩兒人來說甚至大過她拿更多的電影獎項。

    可是宮行書更喜歡演林秋時候的池遲。

    純粹到讓人驚心動魄。

    “給我你純粹又不純碎的憤怒。”

    宮行書這樣對池遲說。

    池遲原本是在低頭思考的,聽見了宮行書的要求,她抬眼,眉頭輕輕動了一下。  

    池遲要求從剛剛她看著葬禮的的單人特寫那裡重來。

    葬禮上,杏兒看著衛從武,也看著墓碑。

    永遠安眠的年輕人,儘管和她不是一個民族的,甚至可以說是她的敵人,她終將征服或者毀滅的對方,可他已經死了,所以一切都停留在她腦海中殘留的笑容上。

    對於川崎雅子這麼一個人來說,所見到的死亡又何止一個衛小二。

    所以她的冷笑裡帶著苦澀和追念,還有一縷若有似無的憤怒。

    她的憤怒,只是來自於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詞彙——“為什麼”。

    問天問地問時代,問奔涌的時間之河……

    因為這個簡單的問題無法解答,她只能選擇憤怒。

    這種憤怒的情緒一直在積累,所以當她的耳光打出去第一次,她呆住了。

    在那一瞬間,她甚至無法分辨出這種自己打的人是誰,似乎是一個無能為力的男人,又或者是一個無能為力的自己。

    女孩兒的雙眸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燃燒,衛從武抬手,想要去觸碰那雙眼睛,結果還是輕拭了一下睫毛下面無助的淚水。  

    這樣的表演讓人如何相信,淚水背後只有冰冷和虛偽。

    宮行書看得著了迷。

    她的心裡有什麼?

    她心裡有的東西像是一堆珍貴的秘密。因為沒人能夠知道,所以……即使老辣狡猾如宮行書,他也只能猜測和期待。

    一步一步淪陷,那就成了無法割捨的愛。

    這一條,整整拍了六遍,是池遲在這場電影中拍攝中重複拍攝次數最高的一場戲,宮行書共計挨了十幾個耳光,越挨打,笑容卻越燦爛。

    在旁邊圍觀的他幾個老朋友全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第254章 暈倒

    “唉,你們說那個……那個導什麼的是,是不是哪裡有毛病啊?前天他被池遲打,怎麼還打笑了?我看著就覺得疼。”

    為了方便電影的拍攝,整個村子裡的羊都被圈在了一起,雖然山谷中有了春天的氣息,但是外面的風還凜冽,牧糙更是要再等一個月才能讓羊們吃上。

    現在,這些姑娘們用來餵羊的都是她們早就貯存起來的干糙。  

    一個姑娘一邊往自己家的幾隻羊嘴裡餵糙,一邊跟另外的兩個夥伴說話。

    村子裡一下子來了一二百號人,她們可弄不懂那些自己從來沒聽過的稱謂,最多記住的是池遲的名字,因為她就住在那輛黑色的大車裡,早上會跑步路過她們家的門口,偶爾還會分給她們一些糖。

    最重要的是,她太漂亮了,就像是傳說中的仙女一樣,就算穿著和她們差不多的衣服都能顯出一些和她們的生活沒什麼關係,但是能讓她們分辨得出的東西。

    “你說那個是導演吧?”

    另一個姑娘笑嘻嘻地說。

    “我看他對別人都厲害著,只對池遲……你們說他和池遲是不是一對兒啊?”

    “不能吧?那個導演看起來可不小了,要是在咱們這,說不定他的娃兒都跟池遲差不多大了。”

    “有什麼不可能?去年文娟的姐姐不就嫁給了鎮上那個有錢的老鰥頭兒,俺娘說了,他們男人就好年輕的。”

    十六七歲,在這個村子裡已經是大半個勞動力,幫家裡做幾年活兒就等著嫁人了,對於那些帶著葷腥味兒的事情,這些姑娘們已經開始懵懵懂懂地接觸了。  

    這話一出,兩個姑娘都發出了心照不宣的笑聲,只有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那個女孩兒猛地扳著一頭公羊的腳往這兩個人身邊一推。

    “光說話,你家羊都吃到我這邊來了。”

    “不就一把糙麼,你還厲害了?”

    說池遲和宮導演有一腿的女孩兒甩了一把干糙到對方的腳底下,斜著眼看著那個女孩兒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現在天天跟人家電視裡的大明星在一起,又是吃糖又是送飯的,還真以為人家能給你多大好處啊?說都不能說了。”

    腳上占了一堆干糙葉子的女孩兒仰著下巴說:

    “我只知道現在人家在咱們村子裡天天花錢,用了咱們的房子給錢,吃了咱們的飯給錢,拉著去拍幾天的戲就給一頭羊,你要是覺得這些好處不想要你別要啊,占了別人便宜還背後說瞎話,我可干不出這種事兒來。有本事去村長面前說,不要錢不要羊去說啊。”

    正好餵完了自己家的幾頭羊,義正辭嚴的女孩兒轉頭就往家走,身後的大長辮子差點抽到了那個說瞎話的人臉上。

    “葉芽兒!你就得意吧,別以為你能得意幾天,跟著大明星還以為自己也是大明星了?怎麼不對著牛眼看看自己的臉?等他們走了我看你還得意什麼!”  

    另一個女孩兒看看自己猶自嘴硬的夥伴,趕緊追到了葉芽兒的身邊說:“我可什麼都沒說,芽兒,你可別去找村長。”

    葉芽兒又往前走了幾步來轉頭對她說:“你可別聽她的,她說的話要是讓別人聽見了,說不定咱們就不能演電影賺羊了。”

    演電影換來的羊,在這些女孩子的心目中相當於嫁妝,或者說是自己能賺到的第一份屬於自己的財產。

    聽到沒有羊了,那個女孩兒大氣都不敢喘,只能跟著葉芽兒悶頭往家走。

    又走了一會兒,她們就路過了今天的電影拍攝現場。

    剛剛還被她們掛在嘴邊的池遲依然穿著那身村姑的衣服,可是一抬腳就踹翻了一個土匪打扮的男人。

    兩個女孩兒不禁看得呆住了。

    太、太厲害了。

    看完了池遲拍戲,葉芽兒拎著裝干糙的空袋子繼續往回走,她身後跟著的女孩兒突然出聲對她說:“葉芽兒,其實我們都可眼饞你天天跟池遲在一起了,他們說你跟著池遲五天就能賺一頭羊回來,那等他們走了,你不就比我們多賺了六隻羊了。”  

    六隻羊啊,養一年的大羊一隻能賣好幾百塊甚至上千塊錢,這些年山下的人日子好過了,就喜歡進山找一些“純天然”的東西,他們村子裡年年有人趕著年前來收羊,價格一年比一年高,如果葉芽兒真有那麼多羊,大羊再生小羊,等到她嫁人的時候,那嫁妝可足夠讓她找個鎮上的好人家了。

    “芽兒,劉嬸子昨天來我家還跟我媽說,怕你嫁妝多了她就拿捏不住你了。我媽說你這是得嫁到鎮子上了,跟蘭花一樣嫁鎮子上開個小賣鋪,以後生孩子去醫院裡生,孩子長大了不用爬山上學,也不用種地、放羊。”

    以前這個女孩兒說話的時候都是說“俺”,自從村子裡來了這個劇組,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她的嘴裡“我”多了,“俺”少了。

    她自己還覺得有些彆扭,幾個小姐妹裡面也就葉芽兒沒覺得她是在“出洋相”。

    此時此刻,她說的是葉芽兒的未來,用著憧憬的語氣,仿佛那就是她期望的生活。

    這些話落在葉芽兒的心裡只讓她心口發酸,於是頭也不回,話也不說,快步回了自己家。

    灶上還留了兩個饅頭一碗燉菜,顯然家裡的其他人已經在她餵羊的時候糙糙吃完飯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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