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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及神鬼,端木長安謹慎地放慢語速,抬了抬眼,視線在永清帝臉上一掃,發現他只挑了挑眉,這往往表示他有興趣聽,這才繼續說道:“微臣以為,那位顯靈的土地爺就是衛顏。”
“哦?”永清帝有些驚訝,身子向後一靠,銳利的目光逼視端木長安,“你詳細說說。”
“當年衛顏救微臣時,微臣就覺得有些蹊蹺……”他把當初衛顏救他的經過詳細講了一遍,末了點出重點,“一個十二歲的鄉下姑娘,只要不傻,膽子再怎麼大,也不會有那種膽識,此其一。”
“其二,是魯大公子的離奇之死,以及,那枚硬度、銳度均比現在的兵器好出數倍的箭頭。那樁案子,雖然最後歸結為梅院所為,但據微臣所知,這幾年江湖上始終沒有新的神兵出現過,如果是梅院所為,必定不會只有一枚箭頭。所以,這件事還得落在衛顏身上,案發之時她在鎮上,即便沒人證明魯大公子死時她就在現場,也找不到她動手的證據,但微臣就是懷疑她。”
“其三,秦在、衛格和徐飛三人,在魏學政的主持下齊齊以高名次中了秀才。那次院試後,微臣聽說,魏學政在開考前曾被人用弓箭刺殺過,他僥倖不死,退回賄賂,這才有了相對公正的一次院試。衛顏的親人是此事的最大獲利人,微臣相信衛顏有動機且有能力做到那一切。”
司馬衍接口道:“父皇,如果秦在……”
“嗯。”永清帝站了起來,“如果這些事都屬實,朕也以為不可能是一個十二歲的鄉下小姑娘所能做到的,那麼你們說說看,這個衛顏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端木長安猶豫了。
永清帝輕聲喝道:“說!”
端木長安道:“微臣以為,她被鬼神附身了。”
如果所有合理答案都解釋不了現實存在的問題,那就只能用看似最不合理的來解釋,而這個答案,往往是正確的。
永清帝來回踱了幾圈,發現自己否認不了端木長安給出的答案,衛顏確實危險。但在進一步思考時,他又覺得掌控衛顏,對大順朝來說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情。
他停下腳步,又道:“如果能拿到煉鐵配方,我們大順的武力配備就能高出大金一籌。對此,你們有什麼好法子嗎?”
端木長安與司馬衍沒想到他會著眼於此,二人對視一眼,司馬衍說道,“父皇,我們試探過衛顏幾次,她隱藏得很好,這件事不大容易。”
永清帝皺了皺眉,他看了端木長安一眼,把滾到嘴邊的嘲諷咽回去,說道:“事情不會永遠一成不變,當初你們試探時,秦在還不知道他的身世,衛家和他都有大好的前程,如今衛家和秦在已然窮途末路,釣她這條魚便不該還像以前那般難了。”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端木長安覺得永清帝這樣做太過冒險,諫言道:“皇上,此女太過神秘,且實力不可小覷,留下她必定成為隱患。”
司馬衍也勸道:“衛顏的能力不可估量,兒臣請父皇三思。”
他很清楚,永清帝雖心狠手辣,卻不是卸磨殺驢的人。拿了衛顏的煉鐵方子,那秦在還會死嗎?
如果他不死,他司馬衍又如何自處?
永清帝一擺手,直視司馬衍,“沒有什麼事是必定的,也沒什麼事不可能。朕不是朝令夕改的人,事在人為,只要肯想,總會有兩全的辦法。”
這是他變相給司馬衍的保證——不朝令夕改的意思是,秦在一定會死。
司馬衍雖然安心,卻也因此哆嗦了一下。
端木長安朝司馬衍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說。
司馬衍肩頭一縮,低頭表示受教。
永清帝滿意地點點頭,又道:“衛顏幫秦在,不嫌棄退了親事的表哥,這說明她是性情中人。為著親情,朕有理由相信她不會一條道走到黑。提高煉鐵術,是提高大順武力、保障家國安全的百年大計,朕許衛格一個侯爵不為過,亦或,許她一個後位也不為過。只要朕有足夠的誠意,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衛顏想必能夠理解朕的苦衷。”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啊!
端木長安垂下頭,藏起嘴角的一抹哂笑。
在來的路上,他曾想過很多。他以為,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即便皇上不滿他二人的做法,衛顏也免不了一個死局;他還以為,為了煉鐵術,永清帝也許會暫時放秦在一馬,讓他二人再苟延殘喘一陣子;他唯獨沒想過永清帝會惦記自己的準兒媳。
簡直無恥!
沒錯,他是忘恩負義,可這一切乃是情勢所逼,端木一族的利益握於他手,他不得不有所取捨。但皇上不同,天下大權集於一手,他明明有更多的選擇,為何要這樣做,就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
永清帝走到端木長安面前,似笑非笑地說道:“天下是朕的,百姓亦是朕的,朕想抬舉誰便可以抬舉誰,想怎麼抬舉就怎麼抬舉。長安,你對此有什麼意見嗎?”
端木長安頓覺脊背一涼,“皇上聖明,微臣惶恐。”
永清帝冷冷一笑,知道惶恐就好。
他坐擁天下,什麼美人沒見過?相中衛顏,不是因為她的容貌,而是她所擁有的神秘力量。他有理由相信,只要緊緊把她握在手心,與皇室的利益休戚與共,大順朝定能一統江山,千秋萬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