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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來西山打獵,便是秦在反覆推敲後,為了捕捉秦英而大膽定下來的計策。
他以性命相搏,卻仍一敗塗地。
秦在臉色陰鬱,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覺得殺他的會是誰?”
衛顏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探了探外面,見周遭已恢復平靜,便慢慢站了起來,說道:“不好說,有五成是當年讓秦英帶走你的人派來的。”
“五成。”秦在也起了身,道:“那你覺得其餘五成是什麼?”
衛顏想了想,把專屬於女人的直覺理順一下,說道:“那些人暗器功夫這麼好,如果是秦英的主子派來的,那一開始就不該讓我們抓住他,也不會讓秦靖喊出那麼一嗓子,或者,我們也活不到現在,那些人殺死我們的機會太多了。”
秦在釋然地笑了笑,抬手從衛顏頭上取下一支草梗,順便拍拍她頭上的浮土,說道:“走吧,上去看看。”
衛顏攏了攏髮髻,跟在他身後往回走——讓個小男生在自己這個太歲頭上動土,還怪彆扭的。
其實,她有時候覺得秦在不像十四,倒像四十。她十四歲時還天真無邪地看動畫片呢,秦在卻已經直面殺人,面不改色了——如此沉得住氣,簡直逆天。
回到大石頭旁邊,徐飛和薛寶文都在,兩人面如土色,雙雙坐在距離秦英屍體一丈多遠的地上篩糠。
薛寶文的兩個長隨也是沒見過世面的半大小子,此刻竟比他二人躲得還遠。
秦在和衛顏回來了,那二人也有了主心骨。
薛寶文抹了把臉,擦掉被冷汗稀釋的血水,問道:“到,到底怎麼回事?誰,誰殺的?”
徐飛也顫聲問道:“對啊,這不是秦獵戶嗎,他怎麼死這兒了?”
秦在回頭看了看:秦英無聲無息地倒在大石頭旁邊,鮮血浸濕了一大片浮土。
一起生活十幾年,再怎麼憎恨也是給他飯吃,給他衣穿,供他上學,朝夕相處的那個人。
他今天只想要問問親生爹娘是誰,不曾想過要他死。
秦在忽然覺得心裡一陣刺痛,小腿一軟,腳下便是一滑,“撲通”一聲在跌坐在薛寶文身邊,悶悶地說道:“你問我,我問誰呢?”
薛寶文又看向衛顏,他想,衛顏能那麼快地發現羽箭偷襲他們,想必也能看到殺死秦英的兇手吧。
衛顏搖頭失笑,如果不是他過來時弄出的動靜太大,以她的耳力說不定就能聽到柳葉刀破空的聲音,那秦英就不會死。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啊。
薛寶文見二人一問三不知,下意識地又回頭瞧了一眼,見秦英瞪著眼睛,嘴和下頜滿是鮮血,趕緊轉回腦袋,哆哆嗦嗦地朝衛顏豎起大拇指,“居然還敢去追,兄弟心服口服。”
“我其實也是怕的。”衛顏敷衍地解釋一句,在徐飛旁邊坐下。
徐飛用餘光瞄了衛顏一眼,又飛快地垂下眼眸。
衛顏正要問他有沒有摔到,就聽山上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便把話咽了回去,揚聲問道:“是大公子嗎?”
“衛顏姑娘,沒事了吧。”丁齊的聲音從林子裡傳出來。
“沒事了,下來吧。”衛顏道。
不大會兒功夫,衍三爺和端木兄弟,以及幾個不認識的權貴子弟從上面走下來。
衍三爺找了處相對平坦處落腳,瞥了眼秦英的屍體,問道:“怎麼回事?”
“誒?”端木長安驚詫地問秦在,“怎麼是你爹?”
秦在拱手說道:“不瞞大公子,在下也很想知道為何是我爹,我爹又為何朝我連射兩箭。”
“所以,你就殺了你爹?”端木長寧跟在丁齊身後去看秦英的屍體,只一眼,便飛快地退了回去,小臉嚇得煞白。
薛寶文說道:“二少此言差矣,我們也不知道是誰殺了他。”
“嘁!”端木長寧大概是槓精投胎的,大聲反駁道:“騙鬼呢吧,他要殺秦在,所以秦在才殺了他,這不是很合乎邏輯嗎?”
薛寶文又辯解道:“不是不是,我就在下面看著吶,眼睜睜地瞧見那把柳葉刀從那邊射過來,一下子就把人弄死了。”他一邊說,一邊比劃著名柳葉刀飛來的方向。
丁齊把那把柳葉刀拔了出來,用塊布帕把血擦乾淨,說道:“大公子,衍三爺,此人大概為梅院所殺。你們看,這把柳葉刀有梅院的印記,這種暗器也是梅院的人慣用的。”他走過來,把刀遞給端木長安。
秦在愣住了,他瞧了瞧衛顏。
衛顏微微點頭,她大概明白秦英為何死了。
真沒想到,布好的局,竟然因為一句無心的話給破壞了。
還有比這個更讓人鬱悶的嗎?
……
出了人命,狩獵肯定是不成了,端木長安的護衛把秦英抬下山,交給奉天縣縣衙處理。
秦英的死被薛寶文、徐飛、丁齊三人證明與秦在和衛顏無關,所以幾人在大堂上說明情況後便回了端山鎮。
這一路上,徐飛心事重重,一句話沒說。他大概真的被嚇到了,髮髻亂了,衣裳被刮壞了好幾處,頭上身上的草屑從山上帶到縣衙,又從縣衙帶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