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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如果。”楚堯吻了吻他的耳垂,語氣斬釘截鐵,“臧大師為你相過面不是嗎?你一生大富大貴,順遂無憂,善始善終,怎麼可能會倒在這裡?你會順利殺掉那隻妖獸,平安歸來的。”
楚堯低沉的嗓音像是一支鎮定劑,緩緩融入了白緞的血脈之中。他本能地想要相信對方的話語,理智卻又不斷告訴著他相反的結論。
——他是一隻靈獸,不是人,人類的相面結果,也能用在他身上嗎?
但此時此刻,白緞卻並不想反駁楚堯的話。
就當他……相信好了。
為了楚堯,白緞怎麼也要拼一把力,努力……活著回來。
“……嗯,我知道了。”白緞蹭著楚堯,輕輕點了點頭。
“乖。”楚堯滿意地笑了起來,咬著白緞的耳朵,嗓音低啞,“等到結束這件事,我一定會滿足你的願望,讓你像是小說里描寫的那樣——三天下不來床。”
白緞:“……”
——他是不是在無意中作了個死?
——等等,你誤會了,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
第六十一章 準備與離別
雖然好不容易被楚堯哄睡,但白緞睡得卻並不安穩。在睡夢中, 他似乎又回到了古仙洞府,身後被巨大的妖獸追逐著,驚恐萬狀又滿心不舍。
……他到底在不舍誰呢?是鵠霄真君,還是……楚堯?兩張截然不同的面孔在白緞的夢中交織,讓他的腦中一片混亂。
就這樣在夢裡奔波了半宿,白緞終於一腳踩空, 驚醒了過來,只覺得背後又涼又濕, 出了一身的冷汗。
窗外仍舊還是黑漆漆一片, 床頭的夜光時鐘顯示現在才凌晨三點左右, 但白緞卻已然沒有了任何睡意。
靈獸本來便不怎麼需要睡眠,白緞總是在晚上睡覺, 一來是因為懶, 二來也是由於習慣性模仿親近的人的行為模式。
窩在楚堯懷裡, 白緞胡思亂想了片刻,無論如何無法繼續安心入睡,終於小心翼翼地鑽出被窩、下了床。
——他並不知道,似乎在熟睡的楚堯也隨之睜開眼睛,望著他的背影又是無奈又是心疼,卻並未開口將他喚回床上。
開了一盞昏黃的壁燈,白緞坐在桌子邊沉吟片刻,抓過紙筆寫寫畫畫了起來。
他並不怎麼聰明,記憶力也不強,經常學了前面就忘了後面,惹得楚堯格外抓狂。只是,在死亡臨近的強壓下,人、或者獸總能爆發出自己最大的潛力,哪怕是白緞這樣不學無術的傢伙,在絞盡腦汁之下,竟然也想出了兩三種殺傷力極強的陣法符篆——都是他曾經看鵠霄真君使用過的。
努力挖掘著自己的記憶,白緞將陣法與符篆的圖樣在紙張上描繪出來,只可惜,他並沒有真正學習過這些東西,只能畫出一個大概,形似而神不似,仍舊需要完善諸多細節才能成功使用。
這樣進一步的完善,以白緞的能力顯然無法做到,但沒有關係,正所謂“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白緞不行,但目前京城內卻匯聚了來自五湖四海、諸多領域的大師們,他們卻不一定做不到。
於是,當天色剛剛發亮時,白緞便直接給趙鈺打了個電話,將這位可憐的大師從暖和的被窩裡叫了起來。
哪怕趙鈺如何溫和,遇到這樣的“騷擾”電話也不由得會帶出幾分起床氣,所幸他頭腦還算清醒,聽到白緞的要求後立刻振作精神,開始為白緞聯繫對陣法與符篆有研究的諸位大師。
一小時後,白緞與幾位大師再次於四合院內見面,當然,還要加上不請自來的楚堯。
看到白緞與楚堯站在一起,幾位大師下意識就覺得眼疼,但當白緞將自己忙活了一早晨畫出的圖紙拿出來後,眾人的注意力頓時便被吸引住了。
雖然白緞繪圖的手法極為青澀,甚至還有好幾處明顯的謬誤,但凡是對其有研究的人,都能一眼看出這圖樣並不一般,甚至隱隱蘊含著什麼捉摸不透的韻律,令他們不由自主深陷其中,又本能得惶恐不安。
“白小友,這是……?”劉大師抓著那張繪著陣法的紙張死不撒手,語氣格外驚詫。
“這些都是我從……師父那裡偷學來的。”此時此刻,白緞也顧不得遮掩自己的無知,誠實地將來龍去脈和盤托出,“師父不曾教導我這些,說為時過早,所以我也只是在師父使用時偷偷看了幾眼,所以只能畫出個大概。”
“這種師門隱秘,白小友就這樣交到我們手中?難道不怕師父責怪?”青松道長摸了摸鬍鬚,微微蹙眉。
“事急從權,我聯繫不上師父,也顧不得這麼多了。”白緞搖了搖頭,“我相信,師父會理解我的。”
諸位大師面面相覷片刻,一面有些愧疚於偷窺了他人師門的秘籍,一面卻又為其中那遠超他們認知的手法激動不已。
“既然白小友這麼說,我們也不再多言。”青松道長點了點頭,“雖然我們無法保證一定會將這些符篆陣法成功完善,但我們必定盡力而為!”
“那就多謝諸位大師了。”白緞深施一禮,稍稍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一周,整個四合院進入了戒嚴狀態,參與完善陣法符篆的大師全都搬了進來,當然,還要加上白緞與楚堯。
白緞對於陣法符篆十竅通了九竅,根本幫不上什麼忙,而他也相當有自知之明地完全甩開手去,以免摻乎進來給別人添亂。反倒是楚堯對此興致勃勃,提出了不少有用、甚至是關鍵性的建議,時時令大師們茅塞頓開,連連誇讚他頭腦靈活、思維敏捷。
至於白緞,他則從楚堯那裡借回了先前被自己嫌棄的那把秦代古劍,充當自己此行的武器——畢竟,噬靈貂的肉身並不強悍,完全沒法與那大妖硬碰硬,想要克敵制勝,必須要藉助外物,而這把滿是煞氣的古劍,則是白緞所能尋到的最好的武器了。
鵠霄真君雖然博採眾長,但本質上卻仍舊是一名劍修,每日必然會在演武場上練劍數個時辰,風雨無阻,而白緞時時待在他身邊,也將這些劍招記了個大差不差,更不用說鵠霄真君最先、甚至是唯一教給白緞的,便是強身健體的基礎劍訣。
白緞並不喜歡練劍,生性柔軟的他相當反感這些銳利冷冽、傷人性命的兵器,哪怕孺慕著鵠霄真君,也沒有讓他對劍產生什麼愛屋及烏之感。
所以,小時候的白緞對於練劍能逃就逃,鵠霄真君清閒的時候還能督促他幾分,但一旦忙起來,也就只能隨他去了。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白緞更是相當慡快地將練劍完全丟到一邊,再也沒有碰過,只是此時此刻重新撿起來,除了劍招生澀一些外,竟然還頗為有模有樣。
——這大約便是“童子功”的效果。
拿起長劍的白緞越發與鵠霄真君一模一樣,眼神銳利、動作幹練、殺意凜然,完全褪去了柔軟單純的感覺,令人不敢靠近分毫,下意識選擇了敬而遠之。
正所謂“劍氣從橫三萬里,一劍光寒十九洲”。
在鑽研符篆陣法的閒暇之餘,諸位大師經常圍觀一下院內凝神練劍的白緞,紛紛咋舌驚嘆,深深拜服於劍招的變幻莫測之下。
——哪怕這在修真界不過是劍修入門的基礎劍訣,但在在這個熱武器橫行、古武沒落的世界,卻珍貴無比、精妙絕倫,無人能出其右。
能夠教導弟子如此高絕的劍法與除煞手段,再加上尚未完善、卻已然隱隱顯露出風雷涌動之勢的符篆陣法,白緞神秘的師門在眾人眼中,也越發高不可攀起來。
而對於白緞,眾人的印象也是一波三折。最先,他們認為白緞是個沉默高冷的青年,隨後卻又覺得他太過敏感脆弱,如今再看——還哪裡有什麼柔軟纖細?那持劍的姿態、出劍的速度與一往無前的氣魄,分明是一個殺神!
雖說人性複雜,但複雜到這個份兒上,也真是沒誰了。
不由自主地,眾人將同情的目光紛紛投向楚堯,頗想要向他詢問一下,有一個精分的戀人到底是怎樣一種感覺。
一臉茫然的楚堯:“……???”
先是來了一出生死離別的“瓊瑤戲”,徹底壓制住了眾人對於“妖獸”的輕視,隨後又拿出了高深精妙、令人震撼的符篆陣法供眾人鑽研完善,再加上那寒光凜冽的劍招時時鞭策,在這一周的準備期內,沒有一個人有心情偷懶多閒,全都拿出了十足十的精力,為接下來的任務傾力備戰一周後,符篆與陣法終於被諸位大師順利完善,並進行了小規模的實驗。實驗的結果頗為喜人、甚至是嚇人,眾人終於明白白緞的師長為何沒有將其教授給白緞,畢竟,這種他們前所未見的殺陣實在太過危險,一旦流傳出去,絕對會引起天大的麻煩。
在圓慧僧人與青松道長的主持下,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發下了毒誓,表明絕不會將消息外泄,不過白緞對此卻並不怎麼在意——因為他知道,這樣兇悍至極的符篆陣法同樣需要消耗極大的靈氣量才能操控,而在這個靈氣匱乏的世界,也只有他自己能夠勉強做到。
全副武裝地帶上最趁手的法器,又仔細對自己的徒弟們叮囑一番,八人——乎爾曼也成功躋身其中——終於來到了京郊的軍事基地,將要乘坐專機,前往東海配合軍隊誅殺妖獸。
白緞身負長劍,並沒有再穿著普通的衣物,反而用靈氣在周身凝成了一件廣袖長袍,雖然外表看起來輕薄,卻相當於為自己披了件厚重的鎧甲,勉強能夠抵擋一些來自於大妖的傷害。
楚堯並沒有資格進入軍事基地為白緞送行,只能在戒嚴區之前停了下來。
揉了揉白緞的頭,楚堯的語氣溫柔而堅定:“別怕,你會平安回來的。”
“……嗯。”白緞回了他一個勉強的微笑,忍了忍,終究還是展開雙臂投進楚堯懷裡,死死將他抱住。
楚堯回抱著白緞,輕撫著他的脊背安撫他的情緒,直到旁邊負責護送的軍人們有些不耐煩地出聲催促,這才戀戀不捨地鬆開。
“我會回來的。”白緞輕聲強調,也不知是在回應楚堯還是在說服自己。
楚堯吻了吻自己明明不安到了極點卻仍舊強作鎮定的小戀人,心中軟成一團。
離別的時間總是過得太快,白緞終於還是挪動腳步,一步三回頭地離去,楚堯目送著他登上吉普車,又望著吉普車隊消失在道路盡頭,這才轉身回車內,啟動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