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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不時的,會有人借著與楚堯“敘舊”的名義前來包廂拜訪,實際上則是與“白大師”見上一面,拉一拉關係。
在得知拍走那位青銅鼎的人不是楚堯而是白緞後,眾人更是不吝誇獎,大加讚賞了白緞的魄力十足和大義凜然,不僅揚了中國的國威,打壓了日本人的囂張氣焰,也避免了這一珍貴的“國之重器”流落國外的扼腕結局。
楚堯一邊附和著眾人的言辭,心中卻頗為無奈——倘若這些人知道,這尊青銅鼎在白緞手中,最終只會變成一攤廢銅爛鐵,大約會覺得倒還不如讓它被外國人買走,起碼在中野一郎手中,這尊青銅鼎一定會被他珍之愛之、不忍有半點損毀。
好不容易送走這些拜訪者,下半場拍賣會也很快開始了。
白緞已然身無分文,不可能再參與競拍,只能眼巴巴望著一件又一件“美味”被別人買走,心中疼得仿佛在滴血,對於中野一郎的怨念又增添了幾分——倘若不是他不願放棄,最後又惡意加價,將青銅鼎的價格炒得這麼高,他也不至於半毛錢都不剩,反倒還欠了楚堯一大筆。
趴在窗口,白緞百無聊賴,一直等到那把據傳是武安君佩劍的古劍被送上展台,這才稍稍振作了一下精神。
——他想要看看,即將買走這一顆定時炸彈的“幸運兒”到底是誰。
作為下半場的壓軸品,這把佩劍顯然也是眾人爭奪的重點,而接下來的發展與青銅鼎也沒有太大區別,最終都取決於幾個包廂之間的競爭。
白緞微微挑眉,發現其中最強勢的競爭者,赫然仍舊是中野一郎。
悄悄眯起眼睛,白緞望著自己對面的包廂,顯然有些不懷好意。
身為一隻年輕氣盛的噬靈貂,白緞自然極為小氣記仇,甚至在初遇楚堯時,他都在心中為對方記下了好幾筆。所幸,白緞一直對於楚堯又是忌憚又是害怕,還不得不依附對方存在,這才沒有出手報復,而待到他有了獨立的資格和報復的能力,卻又早已緩和了與楚堯之間的關係,將那一筆爛帳丟到了九霄雲外。
但現在,前仇宿怨近在眼前,口袋裡空空如也的錢包也時刻提醒著他,讓他銘記自己到底是怎麼被對方坑得一窮二白、負債纍纍,白緞轉了轉眼眸,心中的小算盤劈啪作響。
扭過頭去,他望向楚堯:“我也想參加競拍。”
楚堯有些詫異:“你不是對它不感興趣嗎?”
白緞咬了咬嘴唇,不知該如何說,但對於白緞了解甚深的楚堯卻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微一挑眉:“你是想要坑那個中野一郎一把?”
白緞不太好意思地淺淺一笑:“可以嗎?”
“嗯,你開心就好。”楚堯笑了笑,毫不猶豫的助紂為虐,“不過要注意著點,別把自己給坑進去了。”
白緞點了點頭,興致勃勃地按下了手邊的按鍵——倘若他不走運將古劍拍了回來,倒也沒什麼問題,就當是那中野一郎福星高照,命該如此,免除了一場彌天大禍。
白緞能夠看得出來,那中野一郎應當不是什麼好人。他身上蒙著一層凶煞之氣,而且並非是不幸沾染,卻是由於他本身做了不少惡事,故而導致冤魂纏身。
這樣的人,一旦得到了那把古劍,應當會刺激到古劍中的煞氣,使之破開封印、再次肆虐,而中野一郎將會得到什麼結果,那可就說不準了。
當白緞加入競價的一瞬間,整個拍賣廳都靜謐了一瞬,似乎震驚於白緞的財大氣粗。而見到自己的死敵再次與自己作對,中野一郎頓時怒火中燒,咬牙切齒。
逐漸的,拍賣會再次成為了白緞與中野一郎的專場,兩人毫不示弱的你追我趕,再次將古劍炒到了如同青銅鼎一般的天價。
所幸,這一次,白緞卻並沒有被火熱的氣氛沖昏頭腦,他扭頭望向楚堯,虛心詢問:“價格添到這個份上,應該可以了吧?”
楚堯微微側頭,仔細算了算,相當愉快地與白緞同流合污、狼狽為jian:“你還可以在往上加一點,現在還沒有到中野一郎承受的底線。他上半場被你打了臉,這一次,肯定不會再輕易服輸了。”
“就算是上半場,他哪裡‘輕易’了……”白緞不滿地咕噥一句,手下卻格外得乾脆利落,再次按下了加價的按鈕。
如此這般,白緞在楚堯的指點下,終於順利得將價格推到了中野一郎的底線,然後毫不猶豫地放棄了競拍。
三聲響錘過後,拍賣員宣布武安君的青銅佩劍歸中野先生所有,但中野一郎卻憋紅了面色,半點也沒有得償所願的喜悅。
在先前的憤怒褪去後,中野一郎不得不承認,自己竟然被兩個小輩給算計了。他們已然在競拍青銅鼎時便摸透了他的底線,然後反將了一軍,有樣還樣得報復給了他,讓他也充當了一回冤大頭——當真是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他小看了對方,也付出了輕視的代價。
倘若這兩人是自己的晚輩,中野一郎當真想要稱讚上一句,但現在,他只想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兩個混小子,讓他們知道什麼才是天高地厚!
拍賣會散場後,楚堯與白緞出了包廂,下到一樓,正巧在樓梯口遇到對面樓梯下來的中野一郎一行。
中野一郎表情不變,眼神卻格外陰鶩,輕聲用日語說了一句什麼。白緞聽不懂,扭頭望向楚堯,而楚堯則挑了挑眉,幫他翻譯了一句:“他在‘夸’我們初生牛犢不怕虎呢!”
白緞就算再單純,也知道這句話絕對不是什麼誇獎的意思,他看著中野一郎,也毫不客氣地回敬了一句:“走多了夜路,也不怕遇到鬼?”
中野一郎微微側頭,以眼神詢問自己的翻譯,隨即臉色微變,皺了皺眉。
白緞卻沒有繼續與他針鋒相對的意思,徑直拉著楚堯離去,將這一段不算愉快的插曲忘到了腦後。
——做多了惡事的人,自有老天去收,而白緞不過是有意無意地在後面小小推了一把,加速這一段進程罷了。
而且,能夠將那顆定時炸彈送到中野一郎身邊,避免其他無辜者因此蒙難,也應當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吧?
第四十六章 誠實的殺傷力
當楚堯與白緞返回碧水灣小區時,拍賣行也同時將白緞拍下的青銅鼎送了過來。
白緞抱著青銅鼎, 愛不釋手,當下便想要立刻將鼎內自己垂涎了許久的靈氣一口吸乾,但扭頭看了眼身邊的楚堯,再想一想自己吸納靈氣後產生的“殘渣”,卻又不得不打消了這種念頭。
——等等,他先前還從周老先生那裡得了兩件古董來著, 吸完靈氣後就開始“鬧肚子”、變不成人型,那剩下來的“殘渣”到哪裡去了?
後知後覺的白緞一腦門冷汗, 整隻貂都有點蒙, 努力回憶自己上一次的收尾問題。
而一看到他這幅模樣, 那晚幫白緞擼了好幾把,順便還收拾了屋子的楚堯頓時心領神會:“怎麼?抱著青銅鼎不進門, 你又想著找個地方把它好好藏起來嗎?”
“嗯……嗯?”白緞下意識應了一聲, 一臉茫然。
“難道不是嗎?”楚堯挑了挑眉, 表情揶揄,“上次周老先生送你的古董,你剛拿到手,第二天就帶著它們消失不見,難道不是把它們藏起來了?”
白緞眼睛一亮,深諳借坡下驢的道理,頓時就借著楚堯的“詢問”“想”出了應對的方法:“嗯,對、對!這些古董我都要放在一個專門的地方,就像周老先生的藏寶室那樣!這樣才有利於保存!”
此時此刻,白緞突然覺得自己上一次無法變回人型的意外實在出現地太過恰到好處了,不僅完美(?)解釋了古董去向不明的問題,還為這一次打下了基礎,簡直棒棒噠!
正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嘛!
將一切理順之後,白緞頓時顯得底氣十足起來:“所以說,這尊青銅鼎,我也得早早收好才行!你幫我向李媽說一聲,我今晚就不回去了。”
“這倒是沒問題。”楚堯聳了聳肩,輕笑了一聲,“不過,你那件‘藏寶室’,我倒是極為好奇,不知有沒有機會前去參觀?”
白緞被潑了一頭冷水,一時有些訕訕:“嗯,有、有機會的,不過最近不太方便……”
“那什麼時候方便了,記得說一聲哦~”楚堯笑眯眯地看著白緞隨意敷衍著點頭,便灰溜溜地抱著青銅鼎扭頭要走,不由再次開口叫住了他。
白緞停下腳步,有些心驚膽戰地扭頭看向楚堯,生怕他再提出什麼“要去藏寶室”之類讓自己無從應對的要求。
而楚堯則勾了勾唇角,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格外認真:“我知道你有秘密。”
白緞頓時炸了毛,黑黝黝的眼睛中透出了幾分慌亂無措。
“我不會逼你講的,因為在我心裡,這些秘密並不重要。”楚堯目光柔和,語氣輕柔,極大地安撫了面前炸毛的小動物,“我喜歡你,僅僅是喜歡你這個……”頓了頓,他硬生生將快要到嘴邊的“人”字咽了回去,“喜歡你這個存在,與其他的一切都沒有關係,你不必擔心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就會排斥你、厭惡你,甚至情況恰好相反,我會更加喜歡你。”
楚堯的這一番話,正正巧巧戳中了白緞最為擔心的地方。
白緞知道自己不聰明,也知道自己的一些遮掩十分拙劣,大約漏出了不少馬腳,但是他卻依舊不敢下狠心,不敢賭一把,不敢拿著自己今後平靜安樂的生活與一片真心,去賭楚堯的心意。
——畢竟,在修真界,他見過太多的爾虞我詐、翻臉無情,前一秒還是共同奮鬥的好兄弟,下一秒便反目為仇,變為爭奪氣運機緣的敵手。
腦中泛濫的感情在鼓勵著他奮力一搏,將一切向楚堯和盤托出。然後,他便不必再提心弔膽,不必再手忙腳亂地遮掩自己遺落的漏洞,而可以在楚堯面前真真正正地做他自己——而不是一隻偽裝成人的貂,亦或是偽裝成貂的人。
但同時,理智又在提醒他克制暴露自己的欲望,切莫衝動行事。比起期望他人接受自己的異樣,幻想那些所謂的更加“美好”卻又虛無縹緲的未來,還不如珍惜現在,踏踏實實、安安分分、開開心心的過完每一天。
白緞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格外掙扎。“相信別人”與“保護自己”像是兩股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的力量,撕扯著白緞的意志,幾乎要將他扯成兩半。即使白緞仍舊無法下定決心,但最起碼,他已經動搖了,不再像是先前那般,一門心思得考慮該如何掩藏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