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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楚堯摟住自己的戀人,親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我們可是在度蜜月呢,憑什麼為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而受到影響?”
白緞也同樣無法理解人類對於墳墓的看中,畢竟在靈獸們眼中,“獸”死如燈滅,死到哪便隨便埋到哪就可以了,就算暴屍荒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沒什麼值得計較的。
當然,雖然無法理解,但白緞卻仍舊還是尊重人類的風俗習慣,將自己最熟悉、也曾經負責過周家遷墳事務的趙鈺介紹給了中野清太,至於具體事宜,就由這兩個人自己協商解決。
為中野清太與趙鈺牽線搭橋後,白緞便將此事丟到了腦後——卻萬萬沒有想到,這件明面上看起來非常簡單的事情,過程卻並不算順利。
一周後,白緞又接到了趙鈺的電話。
電話中,趙鈺表示下葬一事橫生波折,以他的能力無法獨自處理,辜負了白緞的信任,對此深表歉意。同時,他還試探著詢問白緞是否有時間施以援手,回國看看情況。
趙鈺與中野清太在白緞心中的地位是不同的,後者完全是個路人甲,而前者起碼能算得上是關係不錯的熟人。既然趙鈺表示需要他幫助,那麼應當是的的確確遇到了麻煩,更何況作為兩人間的介紹人,白緞同樣有義務將這件事處理妥善,化解趙鈺的窘境。
於是,白緞終於還是在楚堯幽怨的視線中點了頭,答應馬上回國——然後,他就被楚堯拉上了床,狠狠表達了一番自己的不滿。
至於一直跟著他們在美國轉悠的保鏢們,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幾乎喜極而泣。
——這一段時間他們不僅圍觀過電影拍攝,還目睹了求婚過程和結婚儀式,最後還跟著度了場蜜月,日子過得當真是豐富多彩。
——如今,他們終於可以擺脫這種鋥光瓦亮的電燈泡生涯,回歸正常國家公務員的生活,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第七十六章 揭穿
按理說,下葬這種事情, 最難的步驟便是尋穴,有時候,想要尋到一塊滿意的風水寶穴,少說也要數月甚至數年的功夫才能如願以償。
不過,無論是白緞還是趙鈺,都與周家關係頗好, 周家祖輩數十年立志於尋穴遷墳,雖然結果並不理想, 卻也的確尋到了不少好地方, 了解了不少周家看不上眼、但對於尋常人家卻綽綽有餘的喪葬良地。
此次聽聞白緞與趙鈺希望尋找這樣一處穴位, 周家自然毫不吝嗇地將這份資料拿了出來,供趙鈺和中野清太篩選——反正這些東西對於周家而言沒有任何用處, 拿來做人情很是恰當。
在周家的援手下, 趙鈺僅僅花費了不到一周的時間, 便確定了下葬的位置,他本以為接下來便能順風順水得完成這樁任務,卻不料在骨灰盒入土的時候異變突生。
被放到墓穴中時,那骨灰盒簌簌作響、震顫不已,顯然對於入土為安這件事極為抗拒,而趙鈺手中的風水羅盤也隨之胡亂轉動起來,預示著周遭氣息紊亂,不復藏風聚氣、陰陽調和之相。
若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強行安葬,非但不能令亡者安息、蔭澤後人,反倒會產生相反的效果,影響周遭的風土環境。
故而,趙鈺不得不暫且止住,又另尋了一處地方,但結果卻相差無幾——這就意味著問題並非出在下葬之處,而是源於死者本身。
在趙鈺講述自己遭遇的困境之時,白緞與楚堯已然回到了中國,與趙鈺、中野清太見了面。
望著被黑絨布包裹著放在桌子上的骨灰盒,白緞微微皺眉,肯定地點了點頭:“這上面有怨氣。”
趙鈺對此並不驚訝:“是的,我曾嘗試做法驅除怨氣,但卻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也曾致電元慧大師,詢問解決途徑,大師表示最好的方法就是將其安置於佛寺寶殿之內,由僧人時時念經超度,雖然耗時較長,但卻是最為溫和無害的祛怨方式……”頓了頓,他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中野清太,“但中野先生卻仍舊希望能夠將亡者葬在風水墓穴之中,畢竟這是老人唯一的遺願。”
假傳“遺願”的中野清太沒有絲毫心虛之色,只是臉上的表情隱隱帶著悲慟:“我並不相信含冤而死這種說法——周さん去世時極為安詳,怎麼可能成為怨靈?”
“含有怨氣,並非意味著成為怨靈——甚至,所謂的‘怨靈’這個稱呼也並不準確,充其量只是一股極為強大的怨氣罷了。”楚堯搖了搖頭,“日本地域狹小,蘊含靈力、淨化環境的地脈也不多,卻極容易發生火山地震海嘯等自然災害,自古至今死者無數,本身國土內便蘊含有厚重的怨氣,從方方面面影響著日本社會——而日本的自殺率居高不下,也是由於受到怨氣的影響,使得國民在情緒失衡後極容易走向極端。所幸日本人大多篤信神佛,八百萬神靈凝聚的願力鎮壓著國土上的怨氣,這才勉強保持著平衡,以免社會秩序解體。只不過,一旦有人含著巨大怨恨而死,自屍體內逸散而出的怨氣便會瞬間打破這種平衡,造成諸多異象,而日本歷史上有名的三大怨靈也由於這個緣故,直到這股揮散不去的怨氣被人民當做神祇祭拜,這才能夠被願力所超度,使得平衡回歸。”
“所以楚君的意思是……?”中野清太皺了皺眉。
“一種可能,是死者的確含怨而死,即使外表再平和,心中也仍舊懷有怨恨,而這股怨氣便是源於她自身。第二種可能,則是停靈的地點不恰當,恰好染上了從其他地方傳播而來的怨氣。”頓了頓,楚堯掃了中野清太一眼,“還有第三種可能,就是人為——有人故意令亡者沾染怨氣,從而達到‘某種’目的。”
聽到楚堯意有所指的話,中野清太面露驚愕,語氣也隨之憤怒起來:“怎麼可能是人為?!周桑素來與世無爭,也不曾與人產生任何利益糾葛,怎麼可能會有人用這樣惡毒方法來對待她?!”
“別激動啊。”楚堯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膀,“我只是提出一個假設罷了,又沒有確定她是為人所害。”
中野清太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抿了抿唇,微微鞠躬:“在下只是與周桑感情極好,這才一時衝動……實在抱歉。”
楚堯笑著搖了搖頭,應下了這句致歉,但那意味深長的表情卻似乎訴說著相反的意思。
中野清太直起身,深深看了楚堯一眼,遮掩下眸中的忌憚與不悅。
兩人之間充斥著一種山雨欲來的張力,令一旁的白緞與趙鈺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輕咳一聲,趙鈺試著將話題拉回正軌:“總之,不先驅除怨氣的話,是沒有辦法下葬的。我會的方法不足以消除怨氣,而元慧大師提供的方法,又耗時過長——所以我想請問一下,白大師有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畢竟,白緞的除煞手法堪稱一絕,輕描淡寫卻又立竿見影,令所有人嘆為觀止,而怨氣麼,與煞氣大約是沒有什麼區別的,只是產生的方式有所不同罷了。
果不其然,白緞並沒有令趙鈺失望。
雖然怨氣與煞氣一樣不怎麼好吃,但也是白緞的身體所能消化吸收的,只是他剛剛點頭,還沒開口應承下來,便聽到了楚堯滿是擔憂的聲音:“真的沒問題嗎?”
白緞愣了愣,疑惑的看向楚堯,正對上他真摯到甚至都有些虛假誇張的眼眸:“你雖然現在看上去行動無異,但先前畢竟受了重傷,還處於修養期,如果有困難的話,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楚堯的話聽上去只是在勸誡他量力而行,但白緞與對方“同流合污”久了,自然立刻聽懂了他真正的含義。雖然並不明白楚堯到底想要幹什麼,但白緞仍舊還是順著對方的意願,露出了幾分的遲疑猶豫。
見此情景,趙鈺頓時極為自責,連忙跟著點頭勸道:“不錯,是我疏忽了,竟忘了白大師先前受了傷!還是養傷更為重要,至於消除怨氣,總會找到其他方法的!”
趙鈺的性格較為直白,加之他對於白緞格外崇敬,自然對於他的話深信不疑,但一邊的中野清太卻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貓膩。
楚堯的“憂慮”實在是太過不走心了,根本沒有什麼掩飾的意思,明晃晃地將自己的意圖暴露在了中野清太眼前。而更重要的是,即使知道這是假的、即使不明就裡,但白緞卻仍舊還是將“職業道德”拋諸腦後,溫柔而又寵溺地縱容著楚堯的壞心眼。
看著兩人的互動,中野清太妒忌得眼睛都快要紅了,但他偏偏什麼都不能說,偏偏只能順著楚堯的謊言繼續往下走——哪怕他如何心不甘情不願也毫無辦法。
這就是陽謀,明明知道前面是坑,卻讓人無法選擇另一條道路,只能眼睜睜地配合著對方,掉入對方的陷阱。
中野清太搞出這麼大的陣仗,原本就是為了與白緞多一些交集,給對方留下個孝子賢孫的好印象,以後也有機會能夠藉口祭拜多往中國跑兩趟,“順便”拜訪一下“老朋友”。
然而,楚堯的這句話,卻徹底打斷了中野清太的小算盤。中野清太不可能直接指出楚堯與白緞的謊言,這會令自己的心上人下不來台;也不可能勉強白緞冒著“損害自身的危險”來驅除怨氣,因為這會給心上人留下一個“自私無情”的壞印象,別說創造機會追求白緞,能不被對方劃到黑名單里去就該燒高香了!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一次交鋒仍舊是中野清太輸了——但是他卻並不服氣,因為在他眼中,楚堯能夠勝過他,全都是憑藉著白緞對他的縱容與寵愛,而一旦白緞將自己的感情收回,那麼楚堯便什麼都不是了。
雖然心中憤恨不已,但中野清太仍舊不得不順著楚堯的意思,出言阻止白緞“勉強”自己,而白緞也借坡下驢,推拒了除怨的任務——反正現在楚堯將他養得很好,根本就不差這一口不算美味的吃食。
只是,即使中野清太退了一步、承認了失敗,楚堯卻並沒有就此放過他,而是乘勝追擊,打算徹底解決這隻礙眼的蒼蠅:“我倒是有一個提議,既然是從日本染上的怨氣,日本陰陽師對此應當更有研究,我們為何不請一位陰陽師過來?”說著,他看向中野清太,笑著提議,“中野先生與土御門家頗為熟悉,不是嗎?”
中野清太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穩下來:“在下與土御門家交情並不算深,只是與悠人君較為熟悉……而悠人君最近似乎頗為忙碌,大約抽不出時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