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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話梁生都是後來聽小梁聲和自己說的,當時聞言的他只勾起嘴角摸摸他的他也沒說話,既沒有和小梁聲說那家廠就是自己的,也沒說自己是特意去幫林侗一家的。
不過但凡小梁聲主動上林侗家做客吃飯或者是留宿,他還是會從同學家長的角度,買一些適合的保健品,水果還有羊毛衫之類的讓孩子帶去給林家人,算作自己的一片心意。
而再到十一月初的時候,梁生給自家小孩在大學城附近千挑萬選了一個多月才找到的補習老師也終於是開始開課了。
這位老師姓彭,叫彭安良,早年在浙省大學深造幾何和書序相關,是九十年代國內第一批提出幾何學革新的人物,因為前幾年於學術上十分繁忙,他幾乎不回Y市來。
還是這幾年算是半退休了,才獨自回了老家開始教育周邊夜校和成人大學的幾個學生。
他給別人上課平均收費不高,主要針對部分競賽學生和準備專升本的學生,講的東西也是很有針對性。
但同時,對於自己學生的日常管理也是十分的嚴格苛刻的,尤其是一般學校的初高中孩子,即便是聽說過他的名聲,也極少會願意去上這個凶老頭彭老師的補習班。
畢竟平時在班裡上課學習的壓力本就巨大了,好不容易周六周日能休息一下再被這麼個補習老師抓著天天劈頭蓋臉地罵,任憑哪個正常孩子心裡都會不樂意。
可小梁聲偏偏願意,而且在上補習班的這件事上,他一直表現得比梁生這個大人還是上心,甚至在第一次見面,面對這老頭故意為之的刁難時都沉著地不像個孩子。
“梁聲?你哥哥每天騎三輪車過來送你的那個?”
“……”
“你知道你在一中那種地方,成績為什麼還這麼長時間都提高不上去嗎?”
“……”
“死讀書,和現在好多被家長關在家裡的書呆子一樣,沒一點數學邏輯架構,光憑死記硬背,坐在底下上課聽講的過程中你動腦了嗎?兩個眼珠子就盯著黑板發呆了吧,學習要講方式方法,再說了,你覺得,讀書這事光靠老師就行了?”
“……”
“一個班四五十多個學生,老師就是你親爹親媽也不可能照顧到每個孩子的情緒,你想想,就是至聖先師孔子,人也一輩子就帶出那麼幾個最優秀的門徒,你當咱們當教師的,真有那個本事把自己每一年每一個學期教出來的所有孩子都是小神童,小天才啊?”
“……”
“我做教書匠快二十多年了,七幾年中途去鄉下放了幾年牛才回來的,一中的老師都年輕,講究分段式教學,雖然可能方式有點欠缺經驗,但也算的上是新時代的老師,所以你怎麼胡鬧的,都對你們才這麼和顏悅色的。”
“……”
“可我不一樣,我當年是挨批鬥的臭老九出身,學生學的不好我是直接小棍子上手打手掌心,打的你疼的叫爹媽的,你要是真不怕苦就留在我這兒,周六周日不准睡懶覺,六點半點就得給我來這兒,反正我自己家也沒人等我吃飯做飯,閒著也是閒著,家長那邊我也給你提前打好招呼,行不行?”
這要求別說是一般孩子,就是膽子大點的都給這老頑童嚇哭了。
但小梁聲硬是給點點頭堅定地回了句行,後來即便是颳風下雪,就是04年Y市大雪災那會兒他都騎著車沒耽誤上彭老師一節課。
也因此彭安良老師好多年後,再和別人回憶起自己教過的這位年紀最小,卻也在將來擁有最大成就的學生,都會發自內心地覺得心裡既感慨又好笑。
“他?他可不是光靠腦子就行的,他上學那會兒就用功的很哦,是那種真正能把所有的身體器官都調動起來專注於學習上的孩子吧,他哥哥當年剛送他來我這兒,我給他每次發十套卷子做,一張小板凳放在那兒,他能一動不動地坐在我家的小書房裡就這麼一下午。”
“……”
“過程中,鉛筆橡皮掉了他都不會抬一下頭,我在旁邊看書他也一點不東張西望,非得認認真真地做好最後一道,才會拿卷子主動過來給我批,批卷子的時候,我給他批一道,就讓他說說自己的解題思路,然後他就會給我一點點地說,說錯一個步驟我就多罰一張卷子,他從來也不吭聲,安安靜靜的什麼時候做完所有的卷子什麼時候走,第二天再照常來。”
“……”
“那會兒我書房的架子上放著兩本書,一本講高斯和歐幾里得,一本是將陳省身先生的數學成就的,他說借去看看,後來他就把兩本書看了一學期,我以為他也就是隨便看兩眼,或許看不進這種太深的書,可04年寒假那時候,他和我說,他覺得自己在初等矩陣和最小二乘法方面有瓶頸了,再後來,你們也知道了,首都大學兩次冬令營這小子都撞大運去參觀過,後來就越發了不得了……”
“……”
“頭三年是我教他,後三年就基本是他自學了,你說說這樣進步飛快的孩子少不少見?當時我就說了,他這小子以後就是天生讀書的材料,他這一生註定不會太尋常,這不是因為他這腦子比別人聰明,而是他一輩子都願意去主動繼續學東西,不把學習作為考學的簡單踏板,不荒廢自己打下的這種優秀的思維基礎,這啊才是咱們孔子老先生說的……真正的會學會思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