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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是。”
一聽他又開始胡鬧逗自己開心了,趕緊出聲否認了一句小梁聲頓時也有點不開心。
但看自家臭流氓親哥明顯不信,還哈哈大笑起來他也有點無可奈何,隨後才幹巴巴,但還蠻心事重重地皺眉解釋起來。
“其實開學那天,就只有他一個人和我主動打招呼。”
“……”
“他問我是不是六小八班的,我當時不知道該怎麼回他,因為回答了,就說明彼此是要做朋友了,但我不確定我能不能和一個人做朋友。”
“……”
“我以前沒有朋友,六小的老師同學都知道我爸爸被槍斃的事,所以都不願意和我做朋友,我也不知道怎麼交朋友,可能交朋友是件很難的事吧,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做好。”
“……”
“那天我自己心情不好,和他打了架,但後來我看出來了,他很在乎這個文具盒,我不能隨便把人家的東西弄壞了還不道歉,這跟我和他之間原來的那些矛盾沒關係。”
“……”
“明知道自己做的不對,還闖了禍不承認,這樣我會覺得自己很卑鄙,也很可恥。”
這番話還真不像這個最近越發性格深沉早熟了不少小傢伙平時會主動和自己說的。
但梁生再仔細想想,自己這個年紀的時候確實也是這麼倔得很。
總是堅持著小孩子般的原則,總是堅持著不知道哪裡來的正義,就像個小傻瓜似的,心裡滿載著人間最光明最無畏的東西。
不過……這感覺倒也不壞。
而再一想,既然自家寶貝兒現在都覺得對不住人家,他眼下也都和那打架的小子這麼有緣分了。
梁生心裡便琢磨著,還不如就趁著這次這個事找個機會,讓這兩個原本就在一個班上的孩子乾脆一笑名恩仇,做個平時一塊玩的好朋友算了。
畢竟當年他自己這個年紀的時候,不是心裡也特別渴望能交個玩得來的朋友嗎?
像他上輩子玩的最鐵最鐵的鐵子林小二其實就是這個年紀和他意外結識,從此一塊成為禍害八方的新四害的。
只可惜,上輩子他作為小屁孩第一次遇上林小二同志的具體時間點,他如今的腦子裡已經不大記得是什麼時候了。
不然早些時候,他也不會人都重新活過來了,都不去找自己這位命里最關係不錯的難兄難弟敘敘舊。
眼下他一朝回來終於改變了自己曾經的命運的軌跡,也不知道那半輩子都不學好的小子還哪兒兒過苦日子呢。
不過林小二,林小二。
誒,說起來,自己叫了他那麼多年小二,他叫了自己那麼年的鐵子,這王八蛋的真名到底叫什麼來著?
林……林,誒,好像還是個文縐縐的生僻字,可到底叫林……林,林什麼來著?
這麼一想,梁生這腦子裡就使勁琢磨開了,但有時候人這記性也怪奇怪的,越是有些事就在腦袋邊上的事,越是死活想不起來。
可結果,他這邊念頭剛冒出來,下一秒好死不死的,他家小聲聲同學就在他旁邊很湊巧地皺眉嘀咕了一句。
“而且如果林侗是個女生,也是那種很邋遢很心理變態的女生,這兩天他每次看見我,都翻著白眼故意沖我吐口水,我準備明天早上把修好的文具盒一次性還給他,就這輩子再也不和這種人說話了。”
“……”
這一句話就和個炸雷似的,可把梁生這傢伙沉睡許久的記憶都給徹底喚醒了。
他目瞪口呆地心想著,對啊,林侗,林侗,這他媽就不是自己那……那那那個誰嗎!?
林侗,何許人也?
真要是說起來,那梁生同志可真是能說上三天三夜。
因為上輩子他和這王八蛋的孽緣真要是追溯起來,差不多還真就是從這個年紀說起的。
當初在這個時候的梁生已經是個苦逼的輟學兒童,而他上輩子遇到的那個大傻逼林侗,當時也明顯正和他處於差不多的境遇中。
梁生現在只隱約記得那仿佛是個夏天,他爬牆跑到一中去偷看別人上課,然後就遇到了個這麼個借著上廁所,準備一個人逃學出來看錄像的禍害。
這禍害當時自稱自己是一中的,但從頭到腳卻愣是沒有一點一中學子的優秀風範。
不僅十幾歲就會和成年人一樣在外面抽菸逃課了,還和梁生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小流氓。
因為當時還算投緣,他倆便學著江湖上的規矩勉強認彼此做了個朋友。
後來兩三年裡,梁生每次在有機會見到這貨,他都在仿佛地離一個標準的好學生越來越遠。
這聽上去好像有點可悲,但有時候現實生活里恰恰也是如此。
老人家都說,學壞容易學好難,才三年沒到的工夫,一個好端端的正常小孩就能變成一個吃喝嫖賭樣樣都成的小垃圾。
而或許是心裡也明白自己的人生其實有一大半算是毀在了自己手上,所以後來兩人一塊成了坑爹的成年人整天闖社會之後,林小二這苦逼的傢伙最多在他耳邊醉醺醺地反覆嚎的也就是這麼一番話。
“鐵子,我告訴你啊,你別看我現在過的荒唐,天天花天酒地,好像什麼都不在乎的,其實……其實哥們兒心裡我可後悔了,我小時候讀書也聰明,一點都不笨的,門門都是九十分上面啊,老師也是見著我爹媽的面都誇我啊,你家林侗,了不得,以後一定能成個大學生,可為什麼我現在就成這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