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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暫時屬於他和梁生的‘家’在菜市場裡的某個狹小擁擠的後倉庫里。
裡面的‘家具’和‘擺設’原本只有一個鐵絲床,一個暖水壺,一個腳盆,後來因為他來了,就又加了一張小床和小桌子。
小梁聲把自己的課本和作業都放在這上面了,每次趴在桌子上做題可他的個子不夠高的時候,年輕男人就給他找了個水桶倒扣在地上,這樣就能當做一張現成的板凳。
看著出來,這個和他擁有一樣的名字,曾經騙他說自己叫‘小飛龍’的男人真的過的很窮。
可就是這麼一個窮到連襪子都湊不出完整一對的人,卻硬是能跑到那麼遠的地方真的來拯救了他的人生。
“小梁啊,我知道你快走了,但我有句話得和你說說。”
“……”
“我明白這回能找回人你心裡最高興,但我在公安系統幹了那麼多年了,雖說不能講有十足的把握,但好多被拐的孩子啊,再被送回原生家庭後都有個通病,就是沒有安全感,或者連性格都變得沒以前活潑了。”
“……”
“這是因為他們或多或少腦海中都保留了那時候被賣的陰影,所以一時間就很難忘記,而很多家長呢,也因為這事,心中長久地留下了內疚或者覺得對不起孩子的傷疤……”
“……”
“這是你們兩個人共同要面對的問題,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你和他心裡都會留下疙瘩,你們都想讓對方努力忘記這件事,但是過程就會比較難,所以你這次要是帶小聲回家,最好啊得慢慢的引到讓他的情緒好轉起來。”
“……”
“開始的時候他可能會不愛和人說話,那都是正常反應,你作為家人要好好陪陪他,一家人在一起,不開心的總會忘記,開心的總會多起來的,沒有什麼比親人更寶貴了,你說對嗎?”
那天離開河西分局派出所前,小梁聲隱約就聽到屋子裡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警察在和年輕男人說這個事。
年輕男人當時的反應很平淡,笑嘻嘻的,有點裝瘋賣傻,一副沒受過文化教育的樣子,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聽懂對方的話。
小梁聲不明白什麼心理陰影,共同面對之類的深奧的話。
但他腦海中隱約有個概念,那就是這次回家後,變得不再和以前那樣可愛活潑的他也許會是個麻煩,而且是個對梁生來說並不輕鬆的麻煩。
“還記得哥當時和你說的嗎?這次回家過完假期,哥就給你找個最好的學校和老師,咱們不急,就拿出一點點實力參加個入學考試就成了,過完年你就是初中生了,往後高中大學哥都一點點供著你上,好不好?”
這話是當初在回來的火車上,心情看上去明顯不錯的男人對他笑眯眯地說的。
小梁聲當時低著頭暫時沒應,半天才輕輕點了點頭。
而自打為了考初中的事住在菜市場附近後,每天早上四五點不到,他就能模模糊糊地能聽到年輕男人自己爬起來出去拉貨幹活。
這讓他意識到對方也許是真的想拼命賺錢養活他的,所以往往在那個時候之後,他也會起床然後開始默默地看書,做算術題,背英語。
到中午十二點,在外頭不知道幹什麼但確實忙了一上午的對方則又準時地回來給他燒飯做飯。
吃的不會是最好的,但永遠是梁聲不說他也能猜到的那種比較喜歡的。
有香噴噴的米飯,還有各種好吃肉菜,蔬菜,偶爾還會有水果和零食。
然後到晚上,他倆就會去他的老闆老闆娘家吃一頓豐盛的晚飯。
這個所謂的老闆和老闆娘和梁生的關係明顯相處的不錯。
看得出來,他們夫妻倆很敬重很信任對方,任何關於那些‘買賣’上的事都會和他打商量。
跟過去吃飯的小梁聲就不止一次聽到他們在吃飯的時候偶爾聊些生意上的事。
而說來也奇怪,每次梁生談起怎麼做買賣的事,好像都會和平時油腔滑調的樣子不太一樣,有種神採風揚,充滿自信,渾身的光芒都快擋不住的感覺。
“老關,阿嫂,我和你們講,‘茂金’這個商標咱們必須在月底之前馬上註冊下來,現階段生意是好做,可是這品牌對我們而言太重要了,我們必須儘快擁有自己的品牌……”
“保險?是王家兄弟又給你們打電話了吧?說實話,保險這東西現階段來講是能防將來,可咱們這幫窮人,連面前的日子都過不好,真能等到那保險金未來保障咱們權益的那天?這把人民幣大把地現在送給別人,那就是活生生的坐等它貶值啊,咱們有這筆錢,幹嘛要存著留著等到幾十年後,錢生錢,錢只會越來越不值錢,只有把利益擴大化這才是咱們這些人的目標啊……”
“而且,既然咱們現在是要奔著昌平的投標計劃去了,就得約法三章了,一,在買賣真正最大前,絕對不能講熟人低價這套,第二,在規模還沒形成時候絕對不能搞家族企業,尤其這第三,咱們有財在身但不能露財,您二位說對不對?”
這些話小梁聲一個字都聽不懂,但埋頭吃飯的他卻隱約覺得年輕男人說的很有道理,而且是那種很有遠見,很有見識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