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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專業而封閉的國家機構,杭州港給每位技術人員都配備了最高的科研環境,但與此同時,伴隨著這樣數一數二的技術氛圍中,生活條件方面就來得遠遠沒有那麼方便了。
技術人員可以攜帶手機,但不能再軍事基地的任何一處地方拍照,錄音,竊取文本信息。
各種外部通訊軟體禁止使用,網絡只能用內部的區域網,而在與外界的聯繫上,也是每個月才可以用自己或是基地的電話和外面的人聯絡。
技術員們一日三餐都在杭州港,生活,工作上無比枯燥不說,有一些本身就有妻子兒女的那如果算算的話真是兩年多都沒好好回家過年了。
加上過程中,‘龍宮號’的研發一直困難重重,搞科研問題的人一旦遇到這類測算難題,暫時自我封閉起來幾天不見人都是正常的。
也因此,他在初加入這裡,又認識了一批上了歲數的技術員後才愈發感知到杭州港這個地方和這群人為了我國國防建設所作出的辛苦付出。
像梁聲所知道的,工程指揮中心就有一位工程師快整整兩年沒回家了。
這是位四十多,身材寬胖,性格和善的工程師,平日裡見誰都笑眯眯的,有時看見人還會從兜里掏個糖或者巧克力給別人。
梁聲會和他認識,還是因為某一次要進行到很晚的雙人測算實驗。
這位工程師雖是正經的工科碩士,但人卻很細心。
因為擔心後半夜梁聲一個年輕人怕冷,不僅帶了他們能在實驗室臨時睡下的毛毯子,還熱情洋溢地推薦給了小竅門,說他要是困,可以站起來運動十分鐘,再看幾分鐘小說。
他隨身帶著一本《子午山孩》,講的是晚清詩人鄭珍的傳記,後來那天晚上,梁聲真的覺得開始犯困撐不住之後,便是藉由這本傳記小說和這個竅門打發了一點大腦神經的睏倦。
此外,梁聲還聽說工程師有個小女兒,那小姑娘極愛吃糖,吃的門牙都壞了,還每次打電話都在那頭問爸爸爸爸什麼時候回家給自己買糖。
而因為基地有一半建造在海上,不習慣海邊環境的人初來乍到是會有窒息胸悶的感覺,糖果的甜度能讓口腔黏膜分泌唾液,使大腦短暫地忘卻眩暈感,所以大夥有時候開玩笑,就管這位工程師叫‘糖果爸爸’。
如‘糖果爸爸’這樣有孩子,卻常年見不到的,在杭州港肯定還有不少,其中不僅有男性也有女性。
在國家這個大家面前,有時候小家那邊總是不得不做出妥協。
大夥雖然心裡時而也會有對不住心中記掛之人的情緒,但當初既然踏上科研這條路了,方方面面也只能接受這種現狀。
而如果說最開始還是藉由蔣新文對他在實力上的肯定和推薦,才得到這個機會來到這個科研大家庭。
那麼後續的這段日子,便是梁聲自己一點點地通過對於數字計算的極高敏銳度,和在船艙底部壓力測試上的熟練程度,而得到了全體工程師們的認可了。
——實際測水深度,以及環境壓力導向公式的正式實驗成功。
這就是這七個月以來,梁聲為‘龍宮號’一整個工程進度中拿出的最好的那份成績單。
前人留下的記錄不僅因此他而被打破,他還用自己罕見難得天賦和驚人領悟力,協助蔣新文將已經困擾了杭州港全體數月的一個小數點後十六位的技術問題得到了根本性解決。
而細究這曾經一度令所有人都陷入狂喜和震驚的重大技術突破,還說追溯回幾個月前梁聲初到基地的時候。
那段日子,現在想來真是杭州港全體人員最艱難的日子。
因為第五次入水實驗的失敗,大夥一度在精神上和意志上都被打擊不小,加上先前那次的鉛塊壓力事故,更是將這一切的情況都雪上加霜了。
在這樣的前提下,要麼進,要麼退。
可不到萬不得已,這數年來的付出大家還真是不捨得浪費。
而針對眼前技術上的困難,本身在船艙實驗上有豐富經驗的蔣新文也一力開始了測算工作,也是在這時,梁聲某天偶然間的一個建議或者說提醒卻讓事情出現了某種程度上的轉機。
“您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船下水後,咱們計算的吃水深度和實際浮力有將近兩位數的出入?”
“……什麼?”
“舟山之外的海早就大不如前了,底下的微生物剝奪了過多的氧氣,讓技術方面的精確計算一次次敗給了咱們眼前的大自然,如果想拯救‘9龍宮號’,就先要拯救這片承載它的海,所以我們現在應該用數字計算的不是這艘巨大的輪船本身承載的數字,而是這片海洋能夠承載的數字。”
“……這,你這小子說的有道理啊!”
梁聲這般說著,頓時在之前那番技術困難上恍然大悟的蔣新文也一下子給驚醒了。
這本是個小到不能再小的細節之處,卻真真正正改變了這一切的局面。
而因為後續測試涉及大宗運算,那麼梁聲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地一個人做更多,將有效運算發揮到極致,不給整個技術實驗過程增添任何不良誤差。
可人工驗證不比電腦校對,不僅消耗腦子,長久坐直,投入大量精神注意力,對脊椎等身體健康方面也是考驗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