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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就在這裡,除了最初那一面,她將正式見到他,大概是太過期許,她甚至有些膽怯。
可隨著咚咚咚的一聲響,周惜琰抬眼,眼神已經鎮定下來,她轉過頭朝沈老作揖:“外公,我先去了。”
沈老嗯了聲,抬抬眼,視線在周惜琰身上掃過,最後望入她的雙目,卻什麼也沒說,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放心,一切有老夫在。”
周惜琰下了馬車時洪大人已經等在外面,洪大人已從沈老那裡知曉周惜琰的身份,對周惜琰很是客氣,雖然不懂為何七皇子好好的要來參與這樁事,可七皇子願意,他自然是願意交好這位皇子。
洪大人是大理寺卿,掌管刑獄,偶爾與刑部有案子交接,他過來商談事宜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也不會引起懷疑。
等章相爺的人知曉了再來組織,卻已經來不及,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周惜琰這次扮作的是洪大人的隨從,她年紀瞧著輕,臉又塗黑,但氣勢淡定從容,倒是不容小覷。
兩人並兩個大理寺的主簿隨即跟上,到了近前,主簿拿出官印,刑部的衙役一愣,卻也很快放行,只是詫異不記得這段時日有案子跟大理寺交接啊,怎麼洪大人親自過來了?
可洪大人來了,他們匆匆報上去,很快刑部尚書李大人就過來了,兩人一番寒暄,李尚書謹慎詢問洪大人來者何意,洪大人按照之前的說辭說是有人報案,牽扯到刑部的一樁命案,他就過來了。
李尚書鬆口氣,剛想詢問是何案子,咚咚咚的開堂聲響起,李尚書只能先讓人招待洪大人,結果洪大人乾脆上前:“一直都挺好奇你們刑部是如何審案的,剛巧過來了,下官過去瞧瞧,不知李尚書意下如何?”
李尚書自然沒意見,他們兩個部門一向有交接,更何況,這洪大人當年是沈老的門生,又一向在百姓之間頗有盛名,李尚書雖然覺得洪大人來得突然,卻也沒把他與顧雲絎這件案子上牽扯,既然同朝為官,自是沒有得罪的道理。
於是,周惜琰因著洪大人的便利就跟隨李尚書入了大堂。
她直到站在洪大人身後,偏過頭望向入口的大門,此時有光照進來,遠遠的能看到刑部的大門口柵欄攔著的好奇的百姓也看過來。
衙役站好兩排一聲威武升堂,李尚書猛地一拍驚堂木:“來啊,帶嫌犯!”
隨著這一聲,周惜琰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了,她的眼睛死死盯著門口,不多時,就聽到有鎖鏈拖在地上的聲音傳來,那聲音有條不紊地一步步走過來。
周惜琰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臟此刻的跳動聲,直到那道身影終於出現在眼前,大概是外面的日光太過耀眼,刺疼了周惜琰的眼,她卻捨不得移開,就看到那身形倨傲的男子高揚著頭,手腳都戴著鎖鏈,被推攘著往前,卻依然身形不懂,背脊筆直,一雙眼深邃黑亮,還帶著年輕人特有的倔強與不服輸。
這般清俊冷傲的顧雲絎是周惜琰沒見過的,她見到的顧雲絎就是自己死之後那一眼,對方握著她冰涼的手,眼神死寂黯淡,那一眼與如今的鮮活相比,周惜琰迅速偏過頭,怕自己再看下去會忍不住失態。
顧雲絎面無表情地抬步走進了大堂,直到站在正中央的位置,才抬眼看向上首的李尚書,也不說話,也不下跪,就那麼冷漠地瞧著,仿佛如今被壓著開審的不是他。
即使衙役上前將他手上的鎖鏈解開,他也沒什麼表情,他這置身事外的態度讓李尚書皺皺眉,可對方雖然是殺人嫌犯,卻也官居七品,烏紗帽還在,按理說不用下跪,加上地方三年前還曾有過幾面之緣,李尚書原本還有幾分惜才,可等他翻看過卷宗,瞧過對方窮凶極惡的手段,更是對這顧雲絎不喜。
加上前兩日章相爺也不知從哪裡得知此事,也點出這人太過心狠毒辣需重判才好,章相爺是他的恩師,即使沒有恩師開口,光是看到這顧雲絎的所作所為他也不會放過,更不要說連恩師也認同這人窮凶極惡,李尚書對他觀感更差,頓時一拍驚堂木,斥責出聲:“堂下何人?還不報上名來?”
顧雲絎依然站得筆直,面目沉定,一身清骨,讓本來對他觀感並不好的李尚書皺皺眉:這人還真長了一副好相貌,說起來之前恩師還想著將他拉攏過來,多虧並未成事,否則怎知這人狼子野心?
更何況他在刑部為官多年,見慣了很多案子,有的人衣冠楚楚內里卻男盜女娼,有的人面露兇相卻內心純善,只觀容貌並不能分辨此人好壞。
李尚書打消這心思,繼續拍了驚堂木,頓時大堂內再次傳來咚咚咚的聲響。
顧雲絎靜靜瞧著李尚書,他知道自己入了這刑部,怕是不會活著走出去。
章相爺是李尚書的恩師,怕是在他這樁案子開審之前,章相爺已經將所有的罪證、人證、物證都準備妥當遞交上去,他的這個案子是個死結,沒有生路。
即使有那麼一條,以章相爺的心狠手辣,怕也不會留下活路。
他只恨自己輕敵,他想過從筇平鎮這一路進京告御狀怕是性命堪憂,可他怎麼沒想到堂堂一個相爺竟然為了一己之私,竟能枉顧這麼多人命於不顧,只為了保住一個知州,竟然用這麼多人的性命來陷害他。
顧雲絎知道自己怕是已無生路,更何況,當時帶來的證據也都在那場大火中燒毀,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在這開審中,面對這麼多百姓,為邛平鎮、為那裡受苦受難的百姓以及枉死的徐哥一家鳴不平,以血死諫,他相信至少今日的事鬧大會傳到皇帝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