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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帝耷拉下眼皮,裝作一無所知:“相爺有話儘管說來,朕倒想聽聽出了何事讓相爺難得露出這般表情?”
章相爺這才出列,到了正中央的位置,撩起衣袍跪下,他位高權重,又是章皇后的父親,當年周帝親自說過他不必下跪,這一跪倒是讓眾大臣都嚇了一跳,周帝道:“相爺這是作甚?”
只是仔細去看,發現他眼底壓著濃墨的黑,可因著嘴角上揚此刻也無人抬頭自然無人發現。
章相爺並未聽出周帝聲音里的不對,按照計劃長嘆一聲:“這件事本不該老臣來管,也不該老臣來提,可老臣……實在看不下去,這才想讓皇上給評評理。”
“哦?相爺儘管說,有委屈朕給你做主。”周帝此刻嘴角的笑意已經淡了。
章相爺並不知周帝已經開始懷疑他的動機,一臉沉痛地拱手道:“皇上,這件事最近傳的沸沸揚揚,怕是諸位大人也都有所耳聞。之前因著是沈老出面,老臣也就只當沈老肯定會查清楚,可誰知幾日過去了,沈老不僅收了那兇犯為學生,還公然讓他住在沈府包庇對方。
如今,終於慘死一家的親戚看不下去了,遠赴京中前來告狀,如今臘八節,吾等在這裡歡慶佳節,而那些人卻跪在刑部的門前,只為求嚴懲兇手,為死去的七條冤魂報仇。
皇上,老臣雖知此番言語不該在這個時候說出,可老臣……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大著膽子,為民請命,想懇請……皇上重新將兇犯從沈府接出,重新關入刑部,交由刑部重新嚴查!”
章相爺說到這,朝著上首的位置猛地磕了幾個響頭,一副為民就算是鞠躬盡瘁也在所不惜拼命死諫的模樣。
周惜琰瞧著裝腔作勢的章相爺,對方面容悲悽誠懇眼含熱淚,這幅大仁大義的模樣若是不了解他骨子裡的髒污的怕是還真會被矇混過去,如果周帝不知實情,或者此刻還不喜顧雲絎,或者還想借著章相爺壓制沈家,這剛好是個好機會。
可章相爺怕是要失望了……他的計劃大概終究要落空了。
周帝的嘴角徹底壓平了,眼底翻滾著黑沉,周圍怒意可怖,不過章皇后在一旁瞧見了,只以為皇上是在因著沈家包庇兇犯公然蔑視刑部蔑視他這個一國之君而發怒,實則周帝看著章相爺說出的這一番話,也證實了他心底的猜測,他章承忠膽子當真不小,他對得起他自己這個名字嗎?承忠承忠?他撐的是什麼忠
?欺上瞞下,甚至還想利用他這個皇帝給他除掉對手。
真好啊,他以前是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不代表章承忠他能隨意挑釁他的皇權。
怎麼?覺得他這個皇帝老了,開始為他的好外孫兒鋪路了?
周帝怒極反笑:“當真有這種事?相爺來說說,這兇犯是誰?沈老包庇的是誰?”
章相爺立刻道:“正是如今筇平鎮的縣令顧雲絎,也是大周五十一年的狀元郎。”
章相爺故意說出後面這句,就是為了提醒周帝這人的身份,萬一周帝忘記了,也算是提醒當初對方調.戲宮女的事。
想起來之後難免就帶了情緒,先入為主印象不好,自然也就順理成章……
章相爺想的很好,可周帝聽完之後,卻並未動怒,反而哦了聲:“是他啊。”
章相爺愣了下:皇上怎麼沒生氣?
周帝卻不給他機會,反而出聲:“李尚書,這是怎麼回事?刑部是你管轄的,當時你為何放人?朕相信沈老,沈老是三朝元老,為我大周盡心盡力,在坊間也有盛名,斷不會無緣無故將一個兇犯給窩藏,你倒是說說怎麼回事?”
刑部尚書李大人被點到名趕緊上前,這他也不知道啊,這幾天都風平浪靜的,他根本不知道有人跪在刑部門口啊?可章相爺是他的恩師,他走出來跪在章相爺身後方的時候忍不住偷瞥一眼章相爺,這他要怎麼回稟?
殊不知他這一眼更是讓上首的周帝看的一清二楚,好啊,他手下的臣子竟然回答他的話還要詢問章相爺不成?到底這大周誰才是皇帝!
周帝眉心跳了跳,他使勁兒往下壓了壓:“怎麼?一個個都啞了?!”
李大人嚇得一哆嗦,趕緊將之前顧雲絎的案子說了一番,也提到了大理寺的洪大人。
洪大人上前,也敘述了一遍,不過卻是強調了“沒有證據”“沒有人證”只是“嫌犯”而並非兇犯。
周帝聽完了,面無表情看向還跪在那裡的章相爺:“相爺啊,朕怎麼聽著這跟你說的不一樣啊,朕雖然不了解刑部與大理寺審案的流程,卻也知道這什麼都沒有,怎麼證明顧卿家就殺了人?甚至連嫌犯都不是,你張口閉口一個兇犯,何時一個相爺也能憑主觀臆斷來判人罪了?”
他最後一聲陡然拔高,將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得縮著脖子大氣都不敢出。
章相爺這會兒終於回過味來,皇上……竟然喊顧雲絎卿家?這怎麼回事?皇上的態度不太對啊……
章相爺嘴唇哆嗦一下:“這、這老臣也是一時氣憤,太過氣憤了這才……之前是沒證據,可、可卻也只有顧雲絎一個嫌疑,到現在都沒找到兇手,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