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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莫寧也不怕,澹然道:“就算你不當,你也逃不掉。幾日前,是洪衙頭你當著整個江棲鎮百姓的面,親口打得那個賭,從今往後,對本官唯命是從。”
“你……當初是你坑我!”洪廣平黑著一張臉,咬牙切齒,拳頭捏得咯吱咯吱作響,桑培已經擋在了近前,被陸莫寧揮退了。
陸莫寧:“洪衙頭,本官不想逼你,這件案子能不能重審,首先需要你心甘情願幫本官,否則,絕無從下手。”
洪廣平深吸一口氣,驀地轉身:“想要我幫你查這件案子,休想!”
只是在他的手挨著門扉時,陸莫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洪衙頭,當年洪老衙頭一身正氣,他所為的難道真的只是強出頭要一個名聲嗎?他不是。他只是不想讓江棲鎮,不想讓他眼皮子底下,出現冤案,當年這樁案子,死了八個人。那是八條人命,其中還包括兩個不過五六歲的孩童。這大概是他唯一的遺願了吧,你難道想讓這樁案子,這個執念成為他永生的遺憾嗎?”
洪廣平想直接抬手拉開門扉,只要拉開了,他就能走了。
可他的身體卻像是定在了那裡,竟是動彈不得。
陸莫寧掀開他手寫的這件案子的疑點,推過去:“這是本官寫的,可能會有出入,還需要一一證實,但是能確定的一點是,當年這件案子絕不是這麼簡單。你的父親,也可能……並不是這麼簡單山崩而亡。”
幾件事連起來,自盡、火燒滅門、吊死,以及最後洪老衙頭的砸死,單看其中哪一件也許都不會有疑問,可幾件事加起來,巧合得讓人不得不懷疑。
陸莫寧的話讓洪廣平猛地轉過身,難以置信:“此話當真?”
陸莫寧道:“並不,但是不查……你的父親就白死了。”
不查,這件案子就永遠會成為一樁懸案,這怕也不是洪老衙頭想要看到的。
洪廣平突然大步走過來,桑培像是狼一樣警惕地盯著他的動作,看他只是拿過那份單子,才收回手。
洪廣平從上往下看過去,一目十行,看完了,猛地攥緊了:“若是我幫你,你真的能破了這件案子?”
陸莫寧搖頭:“不確定,但……事在人為。”
不做,才是真的一丁點兒希望都沒有。
洪廣平狠抹了一把臉,深深看了陸莫寧一眼:“好,我幫你!”
洪廣平這麼輕易就答應了,讓黑蛇極為疑惑:你不就是說了幾句話而已,他怎麼這麼速度就答應了?
陸莫寧抬頭:“你確定只是幾句話?”
黑蛇蛇尾擺了擺:不然?
陸莫寧道:“攻人攻心。洪廣平此人雖然專制霸道,卻不是一個壞人,只是對官有偏見,可不代表他真的不想報父之仇,不想完成他父親的遺願。只是沒有一個人敢出手,他也不信。既然要讓他相信,那就拿出證據來,那幾點,雖然只是幾個字,但是卻足夠讓他相信,我的確是看了想了查了……”
黑蛇不解:這就行了?他怎麼知道這幾個疑點是不是你胡說的?
陸莫寧看他一眼:“當年洪老衙頭既然敢去越級伸冤報案,如果他手上沒有證據,怎麼敢?”
可這些證據卻沒了,可沒了不代表真的就沒有別人知曉了,而洪廣平身為洪老衙頭唯一的後人,怕是當年是知道的。
他不過是賭一賭,沒想到當真賭贏了,看來……當年洪老衙頭的確是查到了點東西。
洪廣平大概是回了一趟家裡,等再回來時,手裡多了幾張泛黃的宣紙,一張臉依然黑沉,薄唇冷抿,但是情緒間可見起伏的波動,並未出聲,但是把宣紙推向了陸莫寧。
陸莫寧疑惑:“這是?”
洪廣平:“你想要的東西。”
陸莫寧心思一動,打開,上面字跡極為潦草,像是誰急忙之下謄抄下來的。
字跡保存的極為完整,只是紙張陳舊泛黃,怕是已經存放了數年。
等看清楚了上面寫的是什麼,陸莫寧坐直了身體:“這是當年那石俞氏幾人的驗屍單?可本官查看了卷宗,裡面有幾張……”
洪廣平咬牙:“那昌榮歡改了驗屍單,他怕自己官職不保,耽誤他升遷,草草結案!若非是他,我父親當年何必跑那麼一趟?這是他當年匆忙之下謄下來的,這才是真正的驗屍單,那石俞氏脖頸上有掐痕,的確如大人所寫的那疑點,她並非自盡,而是先被人掐死之後再吊死的。”
但是當年那狗官怕傳出去影響他升遷,愣是給壓了下來,匆匆結了案。
“當年父親不願這八口人冤死,不惜……只可惜,他到底還是沒能替他們伸冤得雪,還白白丟了自己的性命。”
他當時年幼,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更何況,洪老衙頭死了之後,他娘為了養活他,替人浣洗衣服,身體垮了,他還沒當上衙頭讓她過上好日子,就沒了。
所以,從當上衙頭的那刻起,他就恨所有的官……
可他沒想到的是,官也是不一樣的。
陸莫寧道:“本官會還他們,會還你父親一個公道的。”
洪廣平深深看了陸莫寧一眼,突然單膝跪地:“陸大人,屬下已然知曉通州府的事,您既然能冒險深入險境,入那江氏山莊救出江莊主,那麼您一定是與那些官不一樣的,屬下信任你,願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