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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榮歡卻是噙著淚笑出聲,拍了拍他的肩膀:“兒啊,為父要謝謝你,你讓為父卸去了十五年的枷鎖,不管結果如何,都是為父應該承受的,你比為父強……行了,好好照顧你娘,為父……對不起你們!”
說罷,狠狠搓了一把臉,被衙役戴上了鐐銬,步履輕鬆背脊挺直地離開了。
一時間,堂外鴉雀無聲,看著這一幕,竟是說不出半句指責的話,可想到好人被關,到底還是心裡難受。
而隱在百姓中的段勁松,朝著早就買通的幾個人,使了個眼色,那幾個人不動聲色地點點頭,突然從堂外跑了進來,快走幾步,到了大堂外的空地上,陡然跪了下來,高聲吶喊:“吾等小民,願為裴晁裴公子請命……請求免除裴晁裴公子死罪!”
隨著幾人這一句,眾人像是清醒過來,有還紅著眼的,也跑了過來,隨之跪了下來:“吾等也願意為裴公子請命,對方雖說殺人罪大惡極,到底情有可原,又有自首情節,所殺之人罪大惡極,並未無辜之人,且對方是為了報仇,還望大人法外恩情……只求免除一死!”
又有人過來:“求免除一死!”
越來越多的人圍聚過來,為裴晁請命,烏壓壓的堂內外跪了一地,甚至連州衙外擠不進來的,聽聞此言,也跪了下來……
一時間,寧州城竟有近萬人替裴晁求情。
駱釗也未想到會看到這一幕,看向不遠處的段勁松,瞭然地點了一下頭,再次詢問之下,得知對方當真願意,寫下萬人請命書,如此一來,他就算是免除對方死罪,上頭也無話可說。
雖然這個主意是陸莫寧出的,可真的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眼眶熱了,聽著那一聲聲,攥緊了手,更加堅定了支持雲戟帝重登帝位的想法。
否則,幾十年後,百姓流離失所的場面與如今的熱血沸騰對比,讓他更加不願意看到。
手掌突然被緊緊攥住了,對方的大掌一點點掰開了他險些攥出血印的手掌,陸莫寧愣了下,偏仰頭去看,正好對上了趙天戟隱隱噙著笑意的雙眸,聲音低啞卻溫柔:“這是好事,別太自責了,這一切都跟你無關。”
陸莫寧竟是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是不是被對方身後灼目的日光晃了下,他竟是覺得對方整個人仿佛都泛著一層金光。
趙天戟被對方這樣直勾勾地瞧著,心頭一動,突然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調侃:“怎麼,覺得爺帥的慘絕人寰,讓你想要以身相許?”
陸莫寧原本心頭湧上的感動瞬間冷凝下來,扯開他的手,冷淡道:“帥沒看到,只看到一個邋遢鬼,你這大鬍子哪裡買的?可真醜。”
趙天戟還沒拋出去的得意眼神:“…………”
他瞧著陸莫寧毫不留戀離開的身影,轉過頭看向還激動的用衣袖抹眼淚的段勁松。
段勁松突然感覺到一道銳利的視線掃過來,循著目光看過去,被趙天戟幽幽的眼神看得心裡咯噔一下:“……”皇、皇上為何這般看著他?他沒做錯什麼啊?
趙天戟動了動唇,結果發現鬍子太多擋住了他好看的唇形,完全無法彰顯他的形象,他眼神更幽怨了,看得段勁松身板一抖,默默擋住了眼:沒看到沒看到,他沒看到皇上的目光。
陸莫寧親自去見了駱釗,駱釗從段勁鬆口中得知對方的事,拍了拍陸莫寧的肩膀:“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隨即,看到隨即走進來的段勁松,突然站起身,大步走過去,使勁兒抱住了段勁松的小身板,拍了拍段勁松的後背,差點將段勁松給拍吐血了。
“哈哈哈哈,你這小兒終於捨得露面了,得了你的消息,老子跑廢了六匹馬日夜兼程不眠不休趕了過來,終於讓老子趕到了,怎麼樣,沒給你丟臉吧?沒想到你這廝離開官場這麼久,竟然還管起來這等事了……哈哈哈哈……”
駱釗中氣十足爽朗的笑傳來,陸莫寧瞧著這一幕,直到他們怕是有話說要敘舊,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只是陸莫寧並未走遠,掐著時辰,一炷香賀涉要是變回蛇了,他還要將人提回去。
而另一邊,段勁松看到陸莫寧走了出去,想了想,走過去,將門關好了,再抬眼,看向還笑著的駱釗,幾年前他離開京城的時候,對方還是滿頭黑髮,如今卻已雙鬢髮白,他們都老了。
駱釗被對方的眼神看得心頭一動,狐疑地盯著他:“你這小兒多年不見,怎得突然這般見外?這般瞧著老子……”
只是隨即,就聽到一聲嘆息聲。
熟悉的嗓音仿佛穿透了幾年前的時光,再次一點點呈現在了駱釗的面前,讓他竟是有一種恍惚,他此刻還身居當年先皇在世時的朝堂之上,嬉笑怒罵、恣意暢談……
他脖子僵硬地慢慢轉過頭,看向了一直站在角落他並未在意的大鬍子高大男子,就看到男子對上他的虎目,熟悉的眉眼,伴隨著男子一點點揭開下半張臉的鬍髯而露了出來。
駱釗的虎目慢慢睜得像是銅鈴,許久之後……突然失控。
陸莫寧本來站得並不遠,突然隱約似乎聽到了大哭聲,粗獷恣意的男子仿佛幼兒一般突然嚎啕大哭,聽得陸莫寧一怔,他慢慢轉過頭,看向走廊盡頭的房間,怔怔望著天際,半晌,還是沒忍住一步步走開了。